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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夏蕙緩緩地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眼簾,但江青仍可看出,眼簾內仍有看兩顆凝結的淚水。於是,夏蕙語如遊絲般道:「青哥……我我……我不放心。」

  江青嘆息著笑了:「蕙,你太傻了,我想,有一天你能剖出我的心,那時,你會看見上面有著我愛夏蕙四個字的。」

  夏蕙驚懼而惶恐的睜開眼睛,用手梧住江青的嘴唇,泣道:「青哥,不要如此說,青哥……」

  忽然,江青似乎記起了什麼,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絲包裡,又將懷中人扶起,道:「蕙,記得那唐小萱?這包裡是她後來飛騎趕上,投給我的,本來我當時便想交給你,但是,我竟把它遺忘了。」

  夏蕙直覺的伸手欲接,又忽然縮回,羞澀的道:「我……我不能看。」

  江青托起夏蕙淚痕未幹的面龐,柔聲道:「蕙,你心中想看,是麼?那又為何不看呢?這是你的權利,就像有別的男子贈物於你,我也要看一樣,因為我倆互相深愛,所以,我們便不讓任何一絲猜忌與懷疑存在於此情感之中,假如你愛我,你會看的,因為,不愛一個人,才不關心那個人。」

  夏蕙激動的摟住心上人,啜泣得更厲害了。然而,情人間深刻的瞭解,便往往會藏在那苦澀而帶有甜蜜的淚水中。半晌——夏蕙接過江青遞過來的那個小巧的白絲包裡,目光微掃,心中又是一陣激動,原來,那包裡的是縫得十分緊密,並沒有拆開。

  這件小小的事情,多有力的證明了江青對夏蕙那擊誠與深邃的愛意。

  於是,在夏蕙的纖指下,包裡被輕輕拆開……

  襯在白的絲絹上,是一東烏黑光潤的秀髮,另外,倘有兩片象牙色的,修長的,然而卻帶著血污的指甲。這兩片指甲,一看既知屬於一位年背少女,而且,是活生生的連根硬拔下來!

  江青全身棟然一震,一股涼氣直透腳心,那女孩子——唐小萱,多癡,多狠啊——對她自己。

  夏蕙輕輕的顫抖看,嘴唇抽搐,伸指拈起挾在那束秀髮之中,一張不易察覺的窄小紙片來。江青與夏蕙的目光,同時注視到紙片之上,那是用血寫成,一些緊密的小字:「以找身體所生,父母所賜之物。表明我對你的心意,情感是直覺而息息相連的,不須要以時間做為裝飾,我要癡心的愛,我會瘋狂的狠。」

  江青呢喃地道:「瘋狂的恨……這妮子真可能做得出來。」

  夏忘低聲道:「青哥,那唐姑娘真狼心,如此摧殘自己……,唉,我很同情她,但是,我……卻不能對她有絲毫幫助。」

  「蕙你別袒心,唐姑娘可能是孩童心性末脫……」他故意抬頭望天,以悠閒的口吻道:「一個孩子,當他希求一件目的物之時,總是不惜一切哭鬧的手段去爭取,但是,當他長大之後,便會為自己幼時的舉止感到可笑,而一個少女對愛的憧憬,又何嘗不是如此的……」

  江青以左臂環著夏蕙的香肩,笑道:「蕙,時間會沖淡那傻孩子的幼稚想法,讓我們等待——等待一個英俊的少年闖人它的夢境中……」

  江青雖然如此安慰著夏蕙,但是,夏蕙卻直覺的感到,事情不會那麼單純,因為它是女人,所以,她懂得女人對「情」字的看法,尤其,當這少女深愛著一個人的時侯。

  空氣在沉默中過去,陽光已西斜了一大段。

  風,吹拂著湖水,有著絲絲波紋,波紋伏動中,滲和看瑟人的寒氣。

  江青低聲道:「冷麼?」

  夏忘搖搖頭、但身軀卻輕微的一顫。江青望著心上人穿的,有些顯得似乎單薄了些兒的紫色夾襖,將自己套在外面的青衫脫下,為夏蕙披在身上。一股熟悉的,溫暖的男性氣息,使夏蕙感到一陣熱流在體內迴圈,她滿足地閉上雙眼,偎在江青懷中。

  無力的陽光,給西湖抹上了一筆蒼涼的色彩,京色是美麗的,但卻有些兒傷感,這是未到黃昏前的白畫。

  秋水濛濛,間有幾艘寥落的遊艇,在水面上輕輕蕩漾……

  四周岑寂,只有這對倩侶彼此的呼吸聲然而,江青卻突然雙目電睜,沉聲響在夏蕙耳邊道:「蕙,有麻煩來了,你不要動,讓我看看又是那一路的好朋友。」

  夏蕙神色一凜,聆耳靜聽,卻沒有發覺什度,她正待出聲發問,江肯已驀然倒飛而出,閃電般撲向左方一叢灌木之後。

  一條人影,在江青身形撲到之時,已宛如大鳥般狂笑掠起,猝然拔起六丈之高!

  江青身形一沉,尚未跟蹤而上,耳後忽然傳來夏蕙的驚叫之聲!

  他倉促中急忙望夫,登時發現一個容貌陰沉,膚色白晰的黑衣文士,正緩緩向夏蕙逼近!

  江青只覺得那中年文士的面孔似乎曾在那裡見過,但卻一時想不起來,而此刻,也沒時間容他去想了。

  空中如流星般閃掠著一條金紅色的光影,幾乎在夏蕙驚呼聲甫住之際,那條光影已落在她的面前。

  這正是以超絕的輕身之術,「百里流光」飛掠而到的江青!

  夏忘茂魂未定的顫聲說道:「青哥,那人是田淨。」

  江青恍然大悟,冷冷笑道:「天緣洞主,睽違久矣,閣下興致倒真不小,然而西湖風光雖佳,只怕尚洗滌不盡閣下心妞中污垢!」

  這黑衣文士,果然正是那天緣洞主田淨!

  他一見江青掠到,不由驚得猛退兩步,色厲內荏的吼道:「江青,你別逞口舌之利,今天咱們勢必一清舊賬……」

  此刻,原先掠空的那條人影,亦狂笑著落在江肯右側。

  目光微瞟之下,江青不由一凜,原來,這人竟是昔日傷在自己手下的瘤龍銀玉屏!

  瘤龍頸項上所生的那顆拳大肉瘤,此刻正在微微顫動,醜陋的面孔下一片猙獰之色,目露凶光的怒瞪著江青。

  天緣洞主田淨又悄然退後兩步,陰聲笑道:「大邪者,今日便叫你知道,誘騙本洞女弟子的報應如何。」

  說罷,他又向一傍的瘤龍銀玉屏阿諛的一笑,皮肉不動的道:「銀掌門及本洞主尋你久矣,嘿嘿,料不到皇天有眼,天網疏而不漏,竟在此處與你相遇,大邪者,誠如尊駕所言,西湖風光旖旎,如果一對同命鴛鴦能得殉情同埋於此,該是一件多麼幸運之事哩!」

  江青鎮定的卓立不動,望看田淨那矯揉做作的小丑姿態,嗤之以鼻的道:「你說完了嗎?嗯,難怪閣下勇氣忽增,敢情有人為閣下撐腰來了。」

  忽然,一個沙啞如破鈸刺耳的聲音響道:「江青,你不用廢話連篇,老夫今日若不活活地劈了你,西湖之水便是老夫洗屍埋骨之處!」

  江青聞聲之下,不由大感驚異,因為,據他所知,瘤龍銀玉屏稟賦奇異:雖然容貌醜惡,語聲卻是清雅細潤,極為悅耳,但此刻說話之聲,為何竟是如此粗厲沙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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