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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店小二將菜肴擺在桌上,又忙著張羅去了,商固儘量掩飾自己心頭的失悔,為小娟兒狹了一隻酥脆的雞腿,笑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來,大……大叔請客,你先嘗嘗這油炸雞腿做得如何。」

  小娟兒謝了一聲,說道:「商大叔,我叫戰娟,我爺爺便是紅面韋陀,大叔,你一定也認識我爺爺吧?」

  商固連忙點頭,忖道:「好傢伙,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值赫的大俠,杭州地面屈首一指的人物,紅面韋陀戰千羽,竟也與江青義結金蘭。媽的,看情形,這小子現在人面極廣,舉止諱莫如深,又有這個老不死為他籌幄一切,想動腦筋打他的主意,可就不簡單了……」

  原來,寒戟商固因事來到杭州,而他對江青身上懷有的兩件異寶——金龍奪與萬鑽朱蘭,一直耿耿於心,未曾忘懷,因此當他無意中遇見江青之時,便急速打好主意,偽裝出一付和善熱情之狀,上前招呼搭訕,用出一切攏絡手法,想獲得江青好感,以便伺機奪取這兩樣寶物。

  但是,目前他卻等於在無形中失敗了,這固然是江青的機警與歷練所造成,而他近來在武林中如旭陽東升的威望,也是促使寒戟商固心存顧忌,不敢明目張膽正面相強的主要因素。

  小娟兒那知她的江爺爺正和這位商大叔明爭暗鬥,眼前肥美可口的雞腿,甜膩芬芳的蓮子粥,已占去了這小妮子的嘴巴和思想。

  寒戟商目這時暗中想著心事,一面又殷勤的向江青勸酒布菜,現得十分熱絡,江青卻知道,商固心中,這時必然不是滋味。

  他故做親熱的一拍商固肩頭,笑道:「商兄,在下那株萬鑽朱蘭,已經藏到一處極為隱密之所,決無失閃之慮,到是在下那柄金龍奪,卻隨身攜帶,只怕有意謀取在下這柄兵器之人,更比垂涎那萬鑽朱蘭之人來得多!」

  商固心中一喜,又萌貪念,他哈哈笑道:「不錯,倒是須要小心,只是兄台功力蓋世,登峰造極,等閒武林人物,卻決不敢做非份之想哩!」

  江青奇異的一笑道:「是的,不過,若非等閒人物,恐怕便會有此非份之想了。」

  商固問言之下,乾笑一聲,暗罵道:「狗小子,任你藝能再高,卻也唬不住老子武林寒戟,恁般說話,不是等於譏誚於我麼?」

  其實,商固算是猜對了,江青果然便是此意,在說話中暗暗諷刺對方。但是,這也不啻是一種變相的警告。

  武林寒戟-繽雲戟商固,不但武功卓絕,為人更是老好巨猾,若非他利慾薰心,便會早已察覺江青先前言中之意,已將他心事看穿,他此刻始才覺出,卻已被江青調侃多時了。

  這時,江青舉箸狹了一塊炸雞,津津有味的在口中咀嚼著,連聲唔唔稱讚,看得商固啼笑皆非,只得尋著壺中老酒出氣。

  江青咽下雞肉,說道:「商兄,在下尚是首次來到余杭,記得商兄昔日曾有願為在下引導之言,不知商兄稍停能否偕在下等一遊此江南名城之夜景?」

  寒戟商固用力頷首,道:「光榮之至,便由兄弟做為識途老馬,嘿嘿,這座江南名城,兄弟卻是經常往來哩!」

  江青連忙謝了,斜目一瞥身傍的小娟兒,只見她吃得滿嘴油膩,正眉開眼笑的用湯勺去吃面前的蓮子粥。

  寒戟商固這時忽然一笑,向江青道:「江兄,前面桌上,有位兄弟的一位舊識,且請稍候,容兄弟前往招呼一番。」

  江青笑道:「請便,在下於此等候便了。」

  商固含笑起身,大步行往一面用屏風隔絕的座位之後。

  於是,一絲冷漠的笑意,已浮在江青咀角,他忖道:「那屏風雖是一層輕紗,卻看不清內中所坐之人,而這商固與自己等人坐於此處甚久,為何到如今才發覺有其舊識在此?哼,定是這廝早有幫手相隨,暗中監視自己與他晤談情形,以作策應……」

  但是,江青卻猜不透,商固此刻離座前往,到底欲和他同道人,傳遞什麼消息。

  他适才所以要商固同伴二人遊覽街市夜景,其意不過是暗相示,自己並不畏懼對方心存不軌,並有一種輕視的意味。

  江青這時早已暗中戒備,表面上卻仍然悠閒自如,隨意飲用著面前豐富的酒菜。

  片刻後——

  寒戟商固已帶著滿臉虛偽的笑意,自屏風後轉出,行至桌前,雙肩微聳道:「唉!。在外面闖蕩,一些無謂的應酬必得敷衍,真是令人厭煩,江兄不知有此同感否?」言下大有無可奈何之意。

  江青一笑道:「商兄乃為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寒戟,日常交往,必然繁忙。在下麼……卻差得遠了……」

  商固聽出江青言中有刺,卻不動聲色,強笑一聲,連幹三杯。

  不多時,各人已自酒醉飯飽,商固招來店家,結過帳後,偕江青與小娟兒步下褸梯而去。就在二人身形,始才隱沒梯口之處,那以屏風隔絕的座位後面,已神色自若的行出兩個中年漢子來。

  這兩個人俱是身著一式賓藍色長衫,頭戴文士巾,但是,自那兩張精練慓悍的面孔上,卻流露出一股無法掩飾的江湖習氣。

  二人望著梯口,相互一瞥,已大搖大擺的跟了下去。

  這時,江青與商固等人,已步出酒樓大門,行至燈火輝煌的街道之上。

  江青牽看小娟兒,愛憐的向她道:「小娟兒,你困不困,想回去睡覺麼?」

  小娟兒一鼓小咀,黏在江青腿上,道:「我才不累呢,那能想困。哼!江爺爺,你不知道小娟兒是出了名的夜貓子呀?」

  江青哈哈一笑,道:「不論你累也好,不累也好,回家後,江爺爺這頓埋怨,只怕是免不過了。」

  商固這時正好將向後張望的眼神轉了過來,裝做十分關注的道:「小妹妹,若你困倦,便先送你回府上休息好嗎?嘿嘿,累壞了身子,可不是好玩的哩。」

  小娟兒不依道:「我才不哩,好不容易跟江爺爺溜出來一趟,只是吃了一頓就回去。哼!小娟兒才不這麼傻……」

  各人一面談笑,一面緩步向前遊逛——而其實,只有小娟兒,一個人是在真正的遊逛。江青在流覽中,極為謹慎的向四周察視,自然,他儘量不讓身傍的商固發覺他的舉動。商固亦好似有著什麼心事,一面與江青說話,雙手卻有些不安的互相搓揉著。

  他這個微小的動作,已被江青看在眼中。江青知道,只有當一個人在面臨著一件重大而緊張的抉擇前,往往才會有這種下意識的微小動作。

  江青心中急速的忖道:「看情形,商固這廝好似有意與自己來一次正面摒鬥,而其目的,想是在自己那柄金龍奪上,唉!。這小子真是有些不知自量……」

  想著,三人已行至一條橫巷之傍,這條橫巷十分深沈寬大,雖在鬧市之中,卻現得甚為黝黯寂靜。

  寒戟商固又有意無意的回頭一瞧,忽然驚呼道:「咦,那不是紅面韋陀戰兄麼?」

  江青聞言之下,心中雖然有些奇疑,卻仍然直覺的回頭望去。

  於是——

  在他回頭的同一時間,寒戟商固已閃電般向他背後脊椎十二環結戮出九指,左掌卻倏然折向江青身傍。江青怒叱一聲,身形宛如水中游魚,奇異的微一轉折,已貼地面不足一寸的空隙颯然射過。

  江青萬萬估不到商固用心,竟然如此歹毒,他驟覺背後銳風襲來,一股本能的反應,已促使他向前急躍三步,右掌迅速自脅下反扣而去。

  江青應變之快,還攻之急,已足以駭人聽聞,奈何他事起倉促,又是反手出擊,在威力與時間上,已是差了一線!

  而高手較鬥,便是這一線的細微差異,已足可分出勝負!

  寒戟商固武功之高,可列為武林中之頂尖高手,他淬然歪難,又是占到敵人背後的有利地勢,出手之下,威力淩厲無匹!

  江青适才躍身還攻,一聲尖亮的驚呼已驀而晌起,而他左手隨即一輕,小娟兒已被商固劈奪去!

  江青不由大喝一聲,雙目怒睜,身形似旋螺般急轉,隨著他身形的旋轉,一連串的掌影,已如驚雷駭電般瀉向商固而至。

  但是,商固卻狂失一聲,左手緊狹著小娟兒,在瞬息間掠出五丈,竄入橫巷中的暗影之內。

  江青睹狀之下,驚怒交集,目毗皆裂,他大叫道:「商固,你逃不掉的,任你走到天崖海角……」

  語聲搖曳空中,江青已似一陣平地忽起的狂風般,尾隨商固追去。

  但是,當他身形才掠出不及三丈,黑影中已忽然飛出一蓬銀芒閃閃的暗器,摟頭蓋臉的急罩而來。

  這蓬陪器來勢之決,所分佈面積之廣,足以題不出墉放暗器之人,為此道中之大行家!隨著這蓬暗器的襲出,橫巷之外亦吶起一聲暴喝,六支燕尾銅梭,亦宛似流星隕空般,呼嘯著襲向江青背後。

  任江青功力如何深博,對這兩股來勢淩厲的暗器,亦不能毫無顧忌,他怒哼一聲,雙臂急振,瘦削的身軀已台然拔升三丈高!

  伏身暗處之人,亦好似為江青這深奧精絕的身法所震,微「啊」了一聲,另一蓬彷若銀針般的暗器,又隨著疾射而出!

  他在空中略一盤折,顧不得再去尋找那在暗中向他偷襲之人,單臂揮處,已如一頭巨鳥般向前撲去。

  經過這一陣極為短暫的耽擱,寒戟商固的背影,已模糊到有如水中淡月,蕩漾飄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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