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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他沉吟了一陣,又道:「只是,目前在下尚有一些幫中大事未曾了結,故而對這迎娶之事,一時恐怕還談不到……」

  失望的表情,尚未在華一傑面上顯出,濮陽維已急快的接著說道:「請華兄回轉天山後,告訴方姑娘,便說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會辜負她的一片情意,數月之內,在下必定親自至天山一行,將在下與方姑娘之事,做一交代……」

  濮陽維說話十分含蓄,因為,你能說他對「綠娘子」方婉是沒有感情的嗎?

  他不但有情,而且這股情愫的暗潮已在他於「豊集城」中會晤方婉之後,不知不覺中悄然升漲,只是他尚不願說出罷了。雖然,他對方婉的態度,一直有些模棱,但是卻不能忽略了,他尚也深深愛著自己的白依萍及徐妍容。人們的謠言與有色的眼光是可畏的。雖然濮陽維尚有對他誓死效忠,忠心不渝的全體幫眾的擁護。

  但這些可以引起非議的謠言,濮陽維卻是極不願意讓它來破壞自己與白、徐二位姑娘之間的情感。當然他並不畏懼這些可能發生的謠言,但是,至少他亦不希望讓人指責他是一個風流成性,用情不專的浪蕩:「獨鶴」華一傑聽了濮陽維的話,那憂鬱的面孔上,不覺展露出一絲的笑容。

  這時,他已經很滿足了,濮陽維的這番話中,至少可以證明這名震天下的後起英雄,對於「綠娘子」方婉還有著愛意,只是,尚不知這情意的深度如何?

  華一傑清了清喉嚨,沉聲道:「有濮陽幫主的這幾句話,在下已經深為解懷,只要尊駕能瞭解在下那師侄女對尊駕的一片癡情,也就夠了……」

  華一傑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寓意十分深長的瞥了濮陽維一眼。

  濮陽維玉面微赧,他默默的低下頭來。忽然,他又對華一傑道:「華兄且請稍候,在下進入內室一趟,稍停即來。」

  說罷離座而去。

  這時「雙連掌」浩飛環眼一轉,悄悄附在華一傑耳旁道:「華兄!本座貢獻給你一個意見,你可一定要遵行啊……方婉那妮子,本座對她甚為喜愛,能否完成她這個心願,咱們也只有盡力而為了。」

  華一傑面上頓露喜色,亦低聲道:「在下久聞婉兒提起前輩大名,並謂貴幫之中,前輩與她最是相得……目下尚請多予指點。唉!在下也是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啊……何況婉兒又是再下痛愛的師侄女。」

  浩飛聞言之下,不由眉開眼笑,他向內室一望,又低聲道:「華兄無庸客套了……幫主與本幫各人,將於近日內赴雲貴交接處之『青蜈山』黑石嶺,與苗疆派那些魔崽子一清舊賬,那時華兄可徑攜方姑娘至那黑石嶺相尋……須知近水樓臺先得月。」

  華一傑心想妙極,他與「鐵面紅線」梅雲,乃是「天山派」中恩情彌篤的一對伉儷,這朝夕相處,情愛暗生的事兒,又怎會不知道?於是,華一傑極為輕鬆的笑了。說道:「浩老前輩對婉兒如此愛護,將來好事偕成,全為前輩一手所賜。」

  浩飛哈哈大笑,正待說話,目光一瞥,已看見濮陽維自內室行出。

  他連忙止住笑聲,目光卻盯在濮陽維手中一個水色的信封上。

  濮陽維將這封信交于華一傑手中。微微一笑道:「華兄,在下回複方姑娘一函,請華兄轉交于她。」

  說著,濮陽維又向身後一招手,适才那兩名眉清目秀的青衣僮子,又雙雙進入,每人手中,皆捧著一個朱紅木盤。

  木盤中,一面盛著百張金葉,及三粒銀光流燦的明珠。

  另一盤中,卻放置著一方色作翠綠,精緻十分的翡翠玉盒!

  華一傑急說道:「濮陽幫主這是為何?在下並不需要這些珍貴之物!」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這三粒明珠,乃是請華兄攜回轉呈掌門人『雪靈老人』及鐵姥姥二位前輩,其餘一粒,便算在下敬致華兄的一點小小心意,華兄千里奔波,為他人之事成全其美,這點不成敬意之物,尚請哂納。」

  濮陽維說道這裡,微微一頓,又向那些金葉子一指道:「至於這些區區之數,更屬微不足道,只是在下為華兄路上萬一之需而備,尚祈華兄萬莫推拒………」

  華一傑又連忙道謝,卻堅拒那為數甚钜的黃金……

  這時,浩飛在旁連使眼色,華一傑無奈之下,始感激的收納下來。

  濮陽維又一指那翡翠小盒道:「此為在下贈送方姑娘的一件薄禮,亦請華兄代為轉交。」

  華一傑連連頷首稱諾。

  這時,濮陽維那英挺無倫的面龐上,展露出一絲誠摯的微笑。

  說道:「華兄千里奔波,尚請在此小住數日,在下亦好略盡地主之誼!」

  華一傑正待答話之際,門外又進入一個青衣小僮。

  他躬身肅立,清朗的道:「敬稟幫主,監堂顧堂主在外求見!」

  濮陽維不由微感一愕,因為自己這清居之處,顧子君除非有重要之事,輕易不會進入,目前莫非又有什麼重大之事發生了麼?

  天山「獨鶴」華一傑這時乘機站起,向濮陽維抱拳長揖道:「華一傑迢迢來至貴幫,傳書致意,承蒙濮陽幫主寵召,又蒙厚賜,在下本思多事逗留,奈因山中俗事尚多,師伯等人更殷殷盼切,在下就此告辭,他日有緣,自當再謁尊駕!」

  濮陽維又挽留了一番,但華一傑去意甚堅,他亦只有作罷!

  這時,華一傑將盤中之物及那封書信納入懷中。

  濮陽維目視「雙連掌」浩飛,說道:「浩堂主,便煩請代送華兄一程,並傳出主持週邊警戒化龍堂的青龍符令,傳諭本幫弟子不得耽誤華兄行程!」

  浩飛恭應一聲,在濮陽維的肅手送客中,三人緩緩行出室外!

  紅發紅髯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正恭立門口。

  這時,他向濮陽維躬身一禮,又與天山「獨鶴」見過。

  浩飛始終伴著華一傑,緩步向前行去,浩飛看著濮陽維與顧子君二人的身影消失於門扉之內後,急急轉頭向華一傑說道:「華大俠,本座想一睹幫主送給方姑娘的信物,不知是否使得?」

  華一傑正在隨意流覽著四周幽雅的景色,聞言之下,不由愕然一怔!因為他作夢也想不到浩飛竟會說出這窺人隱秘的話來!

  「雙連掌」浩飛一瞧華一傑怔愕的表情,亦覺得自己出口太過孟浪,他急急解釋道:「華大俠不要誤會本座的意思,本座是擔心幫主請華大俠轉送方姑娘的信物之內,或有些使她傷心的事物也不一定。你我既然有意成全方姑娘,便應顧到這一層上。」

  「獨鶴」華一傑一想也是,於是二人便悄然折入一片梅林之內。華一傑隨將懷內那封水色信函拿出,好在並未封口,他微微猶豫了片刻,始緩緩將信抽出。

  只見上面寥寥寫著一筆雄勁的瘦金體字:千里寄情素箋猶溫如聞卿之低語如見卿之微顰雲山雖隔相晤匪遙簫音願傳心意莫以兄為負心之人也卿厚待我我豈薄卿耶字跡寥寥,鐵劃銀雕,雖無上下落款,但卻表露出書箋之人一番隱隱情懷。

  浩飛與華一傑二人,看罷相視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將信箋置回。

  這時,二人又急忙的將那方晶瑩翠綠的玉盒開啟,目光一瞥之下,不由皆驚異的叫了起來!

  原來,這方小小的翡翠玉盒中,鋪墊著厚厚的銀白錦墊,錦墊上,是一尊大如拇指,雕刻得神乎其技,翩翩若生的人像;這人像身著玉帶輕裘,姿容俊逸超凡,刻工之精緻細膩,端的已達登峰造極之境!

  二人向那人像仔細一望,不由又是齊齊驚呼出聲,原來……正是濮陽維自己的塑像啊!

  華一傑輕輕將盒蓋上,歎道:「誰說貴幫幫主玉面冰心,性格孤傲?他致送婉兒的這一函、一像,不正是含蘊著極深沉的寓意麼?貴幫幫主,的確是至情至性之人,若婉兒能得此人為夫,今生今世,必已不作他求了……」

  「雙連掌」浩飛亦哈哈一笑,輕拍華一傑的肩頭,二人愉快的向梅林之外行去……

  這時,在濮陽維那「浪莽居」中,适才華一傑坐過的椅上,正坐著「八臂神煞」顧子君,他此刻正洪聲道:「始才經本幫東郭鎮分舵弟子快馬傳報,謂安窯于茅津度,砥柱山的江北綠林盟下,已於五日之前,由他們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及新任副盟主『黃衫客』上官予率領,兼程往雲貴邊境趕去。」

  濮陽維這時雙目微閉,緩緩說道:「依顧堂主之見,那露網之魚公孫無畏,不去躲避本幫追尋,反而又傾巢往苗疆一帶行去,是否含有什麼企圖?」

  「八臂神煞」顧子君一捋紅髯,說道:「依本座看來,莫非『九指魔』公孫無畏在沙河縣近郊一役漏網之後,猶想在集殘兵,作孤注一擲之舉?而他又深知憑一己之力,無法與本幫抗衡,故而與苗疆一派,暗通聲息,狼狽為奸………」

  濮陽維微微笑道:「不錯,在下猜忖,那公孫無畏亦是此意……」

  他倏然星目驟睜,問道:「顧堂主,分舵弟子可有續報麼?」

  顧子君沉聲答道:「東郭鎮本幫分舵,已遣出大批精練弟子,沿路追蹤,並傳訊各地分舵,合力監視……」

  濮陽維點了點頭,面上展露出一絲嘉許的笑意。

  「八臂神煞」顧子君這時仰首一想,又道:「苗疆之約,僅有一月餘暇,未知幫主策定何時啟行!幫中各人有那些隨去?」

  濮陽維緩緩起身,在室中來回踱著,他沉吟了一刻,始道:「在下之意,再隔三日之後,便可動身前往,近日幫中各人,連日奔勞征戰,身心俱已極為疲乏,也好讓他們乘著三日之暇,多作休憩。」

  濮陽維說到這裡,向「八臂神煞」顧子君一瞥,道:「在下之意,屆時由顧堂主、吳堂主、孫堂主與內外三堂堂主及屬下香主十二名,隨在下同行……但是紫芒堂秦堂主,卻定須留在莊內養息,芙蓉堂堂主秦柔柔亦留在莊中相伴。」

  「八臂神煞」顧子君想了一想,問道:「幫主!二大護法不去麼?」

  濮陽維一笑道:「俞護法將留總壇,一來他尚須陪伴勒老前輩,再則,尚須他在此暫時主持幫中內務。」

  「八臂神煞」顧子君紅眉微皺,說道:「幫主!俞護法為人魯直,幫中好手盡出,他一人留壇,不知是否適當?」

  濮陽維一笑道:「有秦堂主兄妹二人在此,輔其一切,想不致有所差錯………」

  「八臂神煞」顧子君低頭沉吟,覺得如此亦可,好在全幫菁英雖然盡出,但不久之後,即可回山,在這短暫的數月中,料必不至有什麼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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