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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第十八章 喜逢故人 歃血為誓

  濮陽維愕然回顧中,一個高大肥胖的禿頭大漢,如飛般地向他急奔而來,兩臂張開,口中大叫道:「維少爺,維少爺,你不認識我嗎?」

  濮陽維亦已看出這禿頭大漢好生面熟,他還未及想出這人到底是誰?又怎的能進入這幫中總壇重地?那漢子已經一把將他摟住,顫聲道:「維少爺,你還記得長工老俞的兒子大禿子嗎?」

  濮陽維聞言之下,全身微微一震,一把緊抱著禿頭大漢道:「你……你便是大禿子!哦!不,大元兄……」

  禿頭胖漢鬆開手臂,端詳著濮陽維,虎目含淚道:「維少爺,你長的真俊,與小時已大不相同……記得十四年前,小的與少爺整日戲耍游逐,少爺從不將小的視為下人,口口聲聲喊小的為禿哥……」

  濮陽維一旦遇著幼時的夥伴,亦等於是他唯一的親人,不由得真情激動,目蘊淚光道:「十四年了,十四年變幻多大啊!滄海桑田,白雲蒼狗……」

  他不覺感慨萬千,稍頓又道:「禿哥!你這些年來,生活得怎樣?」

  這禿頂的胖大漢子,原來是濮陽維家長工之子,姓俞名大元,這人自幼粗魯憨直,了無心機,卻是天生禿髮肥胖,臂力過人,濮陽維與他最是相投,二人年紀雖然相差一大把,卻是常在一塊嬉戲,親同骨肉。

  在濮陽維七歲那年,這純樸魯厚的俞大元卻突然失?,那時他雙親早死,濮陽維父母焦慮異常,著人到處尋找,均音訊全無,也只得任他而去。

  濮陽維當時亦為這位憨直的禿哥哥焦急,時常想念他。但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個地方,這種場合之中遇見這舊日的失?遊伴。

  他又急又問道:「禿哥,你那時到底到哪兒去了?害得我們一家人好苦,都以為你必被歹人拐走了。」

  禿子聞言,咧開大嘴,嘻嘻一陣傻笑,道:「我並未被壞人拐走,卻是我師父帶去了。我師父好大的一身本事,他老人家都傳給我了。對了!維少爺,聽說你現在已成了『冷雲幫』幫主!啊!真了不起,你一直比我強。」

  二人真情洋溢,緊握著對方手臂,似哭也似笑,喃喃不休的談笑著,四周的一般豪傑俠士,都默默站著,他們都深深瞭解這他鄉遇故知的滋味,是如何使人興奮激動!

  少頃,一旁默立著的「八臂神煞」顧子君,才微微踏前一步,大聲道:「啟稟幫主,這位俞老師便是名震關東的『力拔九岳』其師『大力尊者』為武林前輩,功力卓絕。」

  濮陽維昔日亦聽恩師說過這「大力尊者」此人性情孤僻高傲,武功深不可測,平日絕不與一般武林人物往來,獨來獨去,遇事全憑自己善惡為之,是一位介於正邪之間的人物。

  他此刻聽顧子君一說,不由喜道:「原來禿哥哥已是『大力尊者』老前輩的傳人,真是可喜可賀!令師一向隱居關東獨崖,不問世事,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胖大禿頂的俞大元,一摸光頭道:「好!好!他老人家現在一頓飯足能吃上十來碗,嘿嘿!比我都胖呢!」

  俞大元,一旁又躬身道:「廳內已準備就緒,請幫主與各位師傅入內待茶。」

  濮陽維長笑一聲,對眾人拱手說道:「在下一時忘情,只顧與這位兒時故友敘舊,使各位久等,禮數不周,尚祈各位海涵。」

  說罷,單手一擺,道聲:「請。」

  便領先魚貫進入莊內,濮陽維一面走,一面將年來經過,簡略的告訴了俞大元等人。

  趁他們往莊內行走的當兒,作者且將這「力拔九嶽」的經歷,在這裡補述一筆:這俞大元在濮陽維家失?的那天,是因小主人被老主人帶出訪友,自己一人在家寂寞無伴,無聊之下,獨自偷偷溜了出來,跑到城外一處小山上戲耍。

  正當他獨自一人玩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卻不知是誰家的兩頭水牛,竟在山坡上吁吁連聲的鬥了起來,那兩頭水牛,各不相讓,互相用頭上那對犀利的雙角,往對方身上亂挑,亂拱,不多一刻,兩隻水牛身上,已是血痕斑斑,口吐白沫,但這兩隻畜牲,仍是毫不休止,兀自拚死力鬥。

  俞大元看得有趣,卻又怕兩隻水牛,會重傷而死,他恃著自己有一身超人臂力,竟毫不考慮的大喝一聲,向前走去,一手扳著一隻牛的角,拚著全身之力,霍然向左右一分,那兩隻正在拚死力鬥的水牛,竟吃他這天生神力,呼的一下分了開去!

  俞大元力分兩牛,心中高興已極,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哪知這兩條水牛,竟似瘋狂一般,被人分開後,齊紅著一對巨眼,吁吁的向俞大元直沖過來。

  俞大元在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其中一隻,撞了個仰面朝天,且連小腿也被劃破了一道血槽。

  他生性粗魯憨直,大怒之下,也沒有想到後果,順手舉起一方磨盤大小的石頭,傾全力擲向水牛頭上。

  但聞「克嚓」一聲,血光湧現,那沖來的一隻水牛,已吃他擲出的巨石,砸得腦袋稀爛。

  俞大元眼見自己闖了大禍,正自楞然發呆,另一隻水牛又發狂地朝他沖來。

  他急怒之下,不由狂喝連聲,雙手握在那水牛兩角,往外用力一扳,那水牛如何經得住他天生神力?但聞慘一聲,兩隻牛角,帶著血漿淋漓的腦髓,被他硬生生的拗了下來!

  俞大元一見自己接連殺死了人家兩隻水牛,雖然自己是為了自衛,但別人怎會相信?若要自己賠償,卻又哪來這許多錢?到後來豈不又要連累那待自己若親子的濮陽老秀才?

  他一個人坐在山坡上,愈想愈愁,愈愁愈急,竟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正當他哭得天愁地慘,涕淚縱橫之際,驀然背後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真沒有出息,如此大的漢子,竟學那婦人孺子,哀嚎大哭,呸!我老人家愈看愈有氣。」

  大元聞聲之下,不由嚇得一哆嗦,心想─准是要牛的主兒來了!

  他慢慢回頭一看,不由又嚇得退了三步─只見面前這人,長得身高八尺,身著一件五色繽紛的錦衣,斜披著一件金錢豹皮,兩道濃眉之下,細眯著一雙環眼,一隻大紅鼻子正一嗡一嗡的搧動著,神態好不滑稽。而且,這怪客更奇的是,竟與俞大元一樣……天生禿頂,童山濯濯。

  俞大元見了這人,不由哭喪著臉,囁嚅說道:「這兩隻水牛想是你的,它……它們撞我,我一時失手,將這兩條牛打死了。你別……別怪我家主人……這全是我不對,你要怎樣我都答應你。但……是我沒有錢賠償,我可以為你做工……」

  那高大怪人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果然蠻力不小,相當年,我『大力尊者』在你這個年紀,也不過如此。喂!小子,你不用哭哭啼啼的擔心賠牛的事,乾脆隨老夫回關外獨崖,讓老夫將一身本事,傳授於你。」

  俞大元愕然問道:「老人家什麼獨崖,你能教本事?這牛不用賠了麼?」

  那自稱「大力尊者」的怪人大笑道:「哈哈!笨小子,你真和老夫小時一樣笨,傻頭傻腦的。有了本事就不受人欺侮,獨崖是老夫住的地方,給你說也不明白……」

  俞大元仰著頭仍然坐著不動。

  他一看俞大元露出一股不信任的神色,不由洪聲道:「小子,你蠻力大,是沒有用的。嘿嘿!老夫讓你硬打三拳試試,看你能否打倒老夫?」

  俞大元呆呆的道:「不行,要是我打死了你,又要吃人命官司,我可吃不消!」

  那怪人大笑道:「你放心,莫說你打不死老夫,便是打死了,也是老夫自找,怨不得你。來呀!你小子連打人的種都沒有麼?」

  俞大元吃他用語一激,不由大聲道:「好!這可是你自己願意的,與我大禿子無關,你注意了。」

  說罷,他大踏步走上前來,那怪客將一顆大肚皮用力一頂,俞大元暗一咬牙,已用力一拳擊在怪客肚皮之上,拳落之處,卻宛似打在一堆軟棉絮上,竟絲毫不能著力。

  俞大元大驚,又是全力搗出一拳,但聞「噗!」

  的一聲,如擊敗革,對方仍自毫無損傷,笑嘻嘻的望著自己,他不由大嚷道:「喂!你不可能使用邪術,我第三拳可用盡全力打你了。」

  怪客大笑道:「誰用什麼邪術?你還是用力打這最後一拳吧!我老人家等著呢!」

  俞大元猛力吸口氣,大喝一聲,一顆鬥大拳頭,已傾全力的擂在那怪客肚皮上,拳頭剛剛沾著肚皮,但覺得著手處竟忽然凹了下去,一股勁力將他拳頭完全吸入。

  俞大元大驚之下,不由用力一掙,怪客肚皮下凹,竟然緊緊的吸他的拳頭,任他左搖右拔,弄得面紅耳赤,兀自拔不出來。

  那怪客見他這副窘像,不由大笑道:「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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