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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倏然,袁古仰首向天,發出陣陣淒厲狂笑,笑聲悲憤欲絕,狀似嗚咽………其中竟含著一種動人心魄的力量,使各人本能的感觸到,這彷佛是一頭困虎垂死時,所發出最蓄蘊的怒吼,帶著一種迴光返照的淒然與激忿……

  正在與七煞劍吳南雲拚鬥的袁恒,驟聞這慘笑之聲,不由疾然跳出圈外,駭然叫道:「大哥,萬莫如此……大哥……」

  語尚未住,只見袁古頭也不回,就在他笑聲甫止之時,雙手急抬,那十隻手指,此刻竟忽變為紫紅之色,較平時暴粗兩倍有餘!

  袁古口中厲叱一聲,十指尖端竟猝然射出十縷血箭,向秦驥電射而至!一傍站立的濮陽維驟見之下,腦中如電般想起一件事來,他急急暴喝一聲,雙掌猛推,赤煞掌力已如山湧出!

  秦驥驀覺眼前紅光掠至,遂不加思索的雙掌齊揮,其獨門「百虹濺血」之斷魂鏢手法也自發出!

  刹時,眼前血光迸現,銀虹閃閃,只聽得活鬼慘厲的呼號及秦驥嘶聲叱喝。場中霎時人影閃閃,尚挾有青蝶秦柔柔的悲叫……待到一切靜止,只見隴西三鬼之首,活鬼袁古仍然挺立地上,一雙滿布血絲的三角怪眼,瞪得如銅鈴也似,臉上肌肉卻扭曲成一種極為猙獰恐怖之狀……,他胸前赫然並排插著二十六隻長約三寸,銀色黑穗的鋼鏢,只只深嵌到底,顯然已是返魂乏術了……

  斷魂鏢秦驥,也滿身浴血,面色蒼白的被兩名莊丁扶著,搖搖欲墜的站在那裡,濮陽維此刻立于秦驥之側,目光冷削的瞧著,那正自地上蹣跚起立的奪命鬼袁恒!

  原來,袁古眼見己方大勢已去,自己二弟已斃命,半生英名,也付諸流水,悲恨之下,竟決心與敵同殉,他想到自己兄弟三人,今日可說全是毀於斷魂鏢秦驥手中,不禁將一腔怒火,完全傾注在秦驥身上……

  袁古決心既定,遂藉狂笑之聲,將全身精血,集聚於雙手十指之上,欲衝破指端,射死秦驥。這手邪門功夫,極為陰毒詭異,稱為「幽冥血矢」。是一種甚難躲避的與敵同殉之怪異武技……但因須將全身精血逼於十指中射出,此功施後,即全身血枯力竭,自己亦不能活命。

  袁古猝然發出此「幽冥血矢」時,濮陽維已自看出厲害,但已不及出聲示警,只得全力揮出兩掌,赤煞掌力威勢雖大,但也僅將十股血箭擋出九股,仍有一道血箭在秦驤斷魂鏢出手之後,向秦驤電射而至!

  秦驥一生經過無數次大小陣仗,歷盡滄桑,臨此危境,毫不慌張,「幻魔隱身法」疾旋——但竟僅能避過胸前要害,左肩仍被穿透!而袁古漫說此擦已功力盡失,命在旦夕,即使他仍如平時,只怕也難以躲過這「百虹濺血」二十六隻獨門斷魂鏢手法!

  故而袁古慘號一聲後,全身已皆遭斷魂鏢釘滿,他一生殘毒,死時卻也挺立不倒,暴戾倔強之氣,可至謂至極了。

  奪命鬼袁恒,驀聞大哥狂笑嘶起,便知不妙,兄弟至情,使他頓時跳出圈外,高聲勸止,他見袁古不理,心中一陣慘痛,知道一定完了……悲憤之下,在秦驥負創之刹那間,躍身向前,揮掌急劈!

  濮陽維一掌揮出後,見秦驥仍然受傷,大急之下搶身撲上,卻恰好與袁恒撲來之勢接上,他一見袁恒竟欲乘人之危,心中暴怒,雙掌疾出,竟將那素有惡名的奪命鬼當場震得翻倒地下……

  場中此時一片沉寂,僅微微傳出秦柔柔低泣之聲,濮陽維上前驗視秦驥之傷,只見他左半身已全然被鮮血浸透,濮陽維出手如風,疾點其左肩「青靈」「小海」兩穴,止住流血,再將師門獨傳之「玉璞丸」塞入秦驥嘴內,待到撕開衣衫,一見傷口,眾人不由連連皺眉,只見秦驥左肩近胸之處,約有一酒杯大小之血洞,傷口血肉模糊,皮肉翻出,深不見底,顯然受創極重……

  此時,秋月和尚掠步上前,一拍秦驥「天柱穴」,使其不能運力,始轉身對各人道:「先將秦施主送入內廳暫息,吾等且將目前善後辦妥再說。」

  淮陽維回頭一看,只見隴西三鬼碩果僅存的奪命鬼袁恒,正呆呆的跪在他兩位兄長之前,淒然無語……

  濮陽維上前兩步,冷然說道:「袁恒,現事已至此,你尚有什麼話說?」

  袁恒緩緩抬起頭來,眼中閃出一股怨毒之色,嘶聲道:「今日各位之賜,隴西三鬼刻骨銘心!……」

  言及此處他狂笑一聲,又道:「吾等只恨自己學藝不精……我袁恒若是不死,有生之日,必一一報答各位……」

  說完,他上前將袁古、袁昭屍身,一手一個挾在脅下,便待離去!

  剛走兩步,又徐徐回身,雙目注視濮陽維,陰沉沉問道:「閣下大名可否示告?」

  濮陽維淡淡一笑,道:「在下淮陽維,袁恒,你記住了。」

  袁恒神色一怔,隨即頭也不回的如飛而去。

  秋月和尚這時高宣一聲佛號。連稱善哉,吳南雲面色沉凝的向秋月道:「大和尚,莫先發側隱之心,倒是我那秦老弟傷勢如何?能否救得?真是使人不能解懷……」

  各人聞言,遂也不再多談,急往秦驥住室行去。

  三人行經一片竹林之後,一條雅致的碎石小徑,便呈現眼前,小徑直通一棟小巧閣樓之前,植滿奇花異草,紅蓼白蘋,極點其中,真個幽雅的緊。

  樓前琉璃燈下,站著兩個莊丁,一見各人行至,連忙躬身唱諾:領頭的吳南雲急問道:「莊主傷勢如何?現在已否清醒?」

  其中一個答道:「莊主始才已自醒轉,但……但好似甚為痛苦……吳南雲聞言忙道:「快快帶路!」

  三人隨著領路莊丁,經過外廳,直到東廂一間精室前停住,吳南雲未等及傳報,即伸手掀簾而入。各人入內後,只見始才尚生龍活虎般的秦驥,此時已面無血色,精神萎頓的臥在床上,其妹秦柔柔,正立在床邊為其裹被……秦驥見三人進來,面上微露一絲苦笑,啞聲道:「各位請自便,恕秦某失禮了。」

  吳南雲上前細細一瞧,見秦驥傷處已包紮妥當,不由回頭對秋月和尚說道:「大和尚,你素精醫道,秦老弟受這「幽冥血矢」之傷,不知可有藥物救得?」

  秋月和尚聞言,兩道濃眉一皺,低頭沉吟起來……

  每個人面孔上,都顯露出一種焦慮而盼切的神色,顯然的,不希望大和尚說出來的,是一句絕望的話。過了片刻,秋月和尚一拍腦袋,呵呵大笑道:「啊哈,貧僧險些忘了,聞說這『幽冥血矢』,乃施出此功之人,全身精力所聚,一經擊中了人,便四散滲入人體各部機能,使其破壞無遺。」

  秋月和尚言及此處,各人一顆始才放下的心,又不禁提到了喉邊,大和尚一清嗓子:又續道:「秦施主萬幸于那袁古發出「幽冥血矢」時,躲開要害之處,又經濮陽施主閉住穴道,故而身中此功之毒不多,但時日一久,若是毒性蔓延開來,卻極為可慮。」

  秋月和尚眼看著各人那一對對焦急不耐的眸子,迫切的在催促自己快講,他才悟到說了不少閒話,因而忙道:「貪僧聽得傳聞,此莊左後之「百曲山」中,有一窄穀,名日『十二拐』,其中竄有一毒絕天下之「金冠蛇王」,若能擒得,以其膽合藥服下,秦施主之傷,必可醫治無妨!」

  秦柔柔此刻急急插嘴道:「大師,事下宜遲,咱們天亮後就去圍捉……」

  秦群聞言橫掃了妹妹一眼,責道:「各位為了我們兄妹,已勞頓一夜,為兄傷勢,尚能支撐一時,豈可再麻煩各位……」

  秦驥始說到此處,濮陽維等已齊道不妨,尤其吳南雲更是不悅,哼道:「秦老弟,你我相交二十年,情逾手足,若你連這點小事皆要推讓堅持,那老哥哥就即刻拍拍屁股走路……」

  秦驥眼見各人對自已如此關切,不由感激異常道:「既然各位對秦某如此愛護,表某只有心領了。」

  秋月和尚大笑道:「對了,這才夠英雄本色!」

  室中各人,眼看天已微現曙色,都索性不睡,好在各人都是內家高手,也算不得什麼,齊皆在坐椅上運功調息起來。

  不多時,莊丁已自端上洗嗽用具及早餐,各人草草用畢,便準備即刻出發。

  秋月和尚囑人取來所攜包裹,打開後,自內取出三件東西,大家一看,原來是一隻色作乳白、晶瑩凝潤的尺許長的竹筒,一塊黑色絲巾,及一粒龍眼大小、色作褐黃的珠丸,秋月和尚道:「這竹筒乃盛此『金冠蛇王』之用,此竹為大雪山千載冰崖所產,百年始長一節,名曰:『寒竹』,具有克制天下毒物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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