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修羅七絕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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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含冷笑的向林外一瞥,始步履跚蹣的走了出去,珠曜劍才插回鞘內,已猛覺一陣天旋地轉,肩頭穴道再也封閉不住,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不支,軟軟的倒向地上,他心中默想:「這是大限難逃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齒頰之間,竟然有一股芬芳而清涼的藥香,肩膊創傷之處,已不似先時難受……他驚異的維緩睜開眼睛,只見天色似已入夜,身子竟然睡在自已原住的小店客旁中,桌上孤燈熒熒,一個名長身材的青年儒土,正背向自已,低首的在看書,那修長的身材,襯著一身白色儒衫,確是瀟灑之極。 吳南雲心中想到:「不知他長像可與這瀟灑身材相襯?哦!想來定是這年青書生救我一命了」 想到這裡,不覺一陣慚愧,自嘲的微微搖了搖頭,這動作可說是下意識的,微小的連他自已都不大覺得出來,但那背向著他看書的儒生,已著然長笑一聲道:「尊駕劇毒初愈,請安心靜養,休得妄動!」 說罷,那年青書生頭也末回,仍是俯首在看他書本,未發一言。 吳南雲不由心中微窘,但又不得不為對方這高深的內功修為,感到欽佩不已! 他此刻見那年青儒生,依舊背向自已,不禁暗中試一運氣,只覺體內真力浮散,周身酸痛,骨節都好似酥了一般!吳南雲頹然暗歎,心忖:「真是九十老娘,倒繃了孩子,自已成名江湖二十餘年,如今反為一個後生晚輩所救……」 原來,吳南雲除了文武雙全,修為深玄博奧外,為人更是高傲無倫,他即便在急難無助的境地,也不願承受別人半點恩惠,他此次出遊,便是為了過份孤傲,與掌門師兄鬧意氣而下山。 此時,他覺得自已竟受恩于一個後輩,心中說不出的蹩扭與難受,而今那青年竟背對自已,淡然不顧,可見亦屬高傲得不可一世,當然,他萬萬想不到面前這人是當今武林罕見的高手! 房中,顯得寂靜而窒悶,只有偶而傳出一兩盤「嗶蔔」的燈花爆開聲,點綴著這沉默的氣氛。 待了一會,吳南雲實在忍不住了,他終於開口道: ──「少俠,吳某深受救命之恩,雖吳某不值一顧,可否敢請尊駕正臉示人,則在下之榮,雖死地無撼矣。」 白衣少年,聞言微微一笑,徐徐轉屍身來,吳南雲頓覺眼前一亮,暗中喝彩道:「真是個豐神夷沖,不啻潘安再世,宋玉重生!」 他對這俊秀的面容大為驚訝,又道:「大恩不言報,尊駕可否見示台甫。」 白衣少年朝笑道:「在下淮陽維,今日路過此間,無意中見到兄台昏迷路傍,狀似中毒,因而將尊駕護至此處,並代為治療,此區區小事,何勞掛齒?倒是兄台勿怪在下冒昧才是。」 吳南雲驟聞「淮陽維」三字,全身倏然一震!他做夢也想不到,近日江湖中盛傳的那個青年煞星,連斃黑白兩道高手之人,便是眼前這位文質彬彬的俊俏書生! 他驚疑了一陣,以驚異的口吻問道:「尊駕莫非便是號稱『玉面修羅』的那位濮陽少俠?」 白衣書生頷首道:「豈敢,豈敢!這是江湖入土抬愛,在下徒負虛名,何能受此稱號?」 這白衣少年,正是濮陽維,他威震「伏龍堡之後,轉程河南,再赴皖境,他此行目的,一來是回鄉掃祭父母墳墓,再則卻是找尋那「括皮嚴二」,報那當年毒殺義僕朱福之仇! 此刻,吳南雲卻啞然笑道:「少俠近日在江湖之中威名遠播,想來盛名之下無虛土,卻難得如此恭謙,虛懷若谷哩:「濮陽維淡然微笑,問道:「在下唐突,尚未請教兄台大名?」 吳南雲一拍腦袋,笑道:「啊!我真糊塗了,在下姓吳,雙字南雲,江湖人稱七煞劍。」 濮陽維微咦一聲道:「尊駕莫非便是山西五台派掌門人,赤眉大師師弟,五台第一高手吳大俠?」 吳南雲聞言,連聲慚愧不止。 二人越談越投機,無論文武兩途,琴棋書晝,以及一些江湖軼聞,兩人都有著極深奧的見解,同時,雙方都覺得,自己真正遇到了一個才華滿腹的天涯知己。 他們平日都是以沉默寡言見稱,但此刻,彷佛都有一肚子話說不完似的! 在與自己情緣能相投的人相處時,光陰好似過得特別快,不知不覺,已是晨雞報曉,曙光初露的時分了。 淮陽維此時止住話題,向吳南雲道:「吳大俠,你自昨日服我師門靈藥「玉璞丸」後,又經在下以本身真氣,逼盡你左肩殘毒,並取出膚中的碎片,毒雖盡體力朱複,現下請再服此丸一粒,由愚弟再行以真氣,輔導你內力運行九周天,便可痊癒無妨了。」 吳南雲也不在客套,伸出手掌,與濮陽維掌心相貼,二人對坐,默默運功起來…… 一盞熱茶之後,吳南雲已滿身大汗,他撤掌起身後,但覺全身舒泰爽利之極,濮陽維卻仍然一言不發的坐在原處,調息了一陣,方才含笑站起,吳南雲笑道:「濮陽兄,尊駕這份本身真氣,純厚得令人吃驚,依在下看來,似乎已可將與兄台的渾為一體,逼出體外傷敵了?」 淮陽維點頭道:「吳兄果然好眼力,但愚弟火候尚屬不夠。」 二人又談笑一陣,店夥計已拍門將洗嗽之物送上。 早膳後,濮陽維吩咐小二哥牽出馬匹,與吳南雲連袂而去。 濮陽維一路走,一面將此行目的告知吳南雲,恰他也正欲往「修武縣」左近的「臨安」鎮郊,去探訪其至友「斷魂鏢」秦驥兩兄妹,是以兩人正是同路。 濮陽維聞言甚喜,誰不願有個知心朋友相伴,互慰這寂莫旅途呢?但二人僅有一騎,濮陽維雖數度相讓,吳南雲堅持不肯乘坐,無可奈何之下,他們只得牽著坐騎在,相偕步行,好在兩人都有一身卓絕功夫,也不感出疲累。 二人行至午時,在一小村裡打了尖,又繼續前行,正走之間,吳南雲心中驀然起了一個念頭,他走到一個土山傍停下步來,濮陽維心感詫異,吳南雲卻一笑道:「濮陽兄,此處荒僻無人,久仰兄台武學絕世,在下斗膽,祈賜教益,想兄台必不吝指示,以啟在下茅塞!」 其實,吳南雲對濮陽維的豐儀神彩,早就打心眼裡欽服,昨夜一夕之談,更發覺濮陽維一身所學,深不可測,可說樣樣皆較自己高出一頭,只是武功一道,未見顯露,非自己親試一下,才能口服心悅。 故而吳南雲便存心與濮陽維印證武功的念頭…… 此刻,濮陽維聽對方如此一說,不由征覺一愕,但卻謙虛的道:「小弟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還是免了吧!」 吳南雲卻道:「濮陽兄萬勿客套,此不過屬於切磋性質,無所謂勝敗之分。」 濮陽維見推託不下,只得一笑道:「如此,愚弟只好現拙了,但不知吳兄欲以何種方式比試?」 吳南雲笑道:「你我皆是以劍術見長,便以這手中之劍,來比劃一下吧!」 淮陽維點頭稱善,遂將坐騎拴在一傍,自己卻緩步走出丈許,始返身站定。光閃爍流燦,明亮──吳南雲微微頷首,一抬手,錚的一聲輕響,已將背後「珠曜劍」拔下,頓時一溜銀光閃爍流燦,明亮懾人,他將劍身向頭頂連擊三次,再抱握胸前,這正是「五台派」與高輩動手前的禮儀。 濮陽維亦雙手環抱胸前,兩手姆指微翹,雙目沉凝,面上神色極為肅穆。 吳南雲見狀,心中不覺甚感快慰,他縱橫江湖二十餘年,武林中黑白兩道的規矩,他都十分清楚,尤其當年威震天下的冷雲幫,維然那時吳南雲尚未藝滿出師,但冷雲幫對江湖朋友的行規他卻知曉不少,目前濮陽維擺出的姿態,正是冷雲幫幫主對敵時,表示尊敬對方的禮數,相傳當年之毒手魔君關毅,一生之中,也不過僅僅用過三次而已,但濮陽維卻是首次出示! 吳南雲遂不再客套,喝聲:「有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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