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魂山之誓 > |
十二 |
|
孟君冠聚目細瞧,一邊點著頭道: 「可不是,受了傷腳下卻仍這麼個快法,更叫不簡單了!」 他們幾個人都站在河床邊,並沒有上前攔阻那老太婆的意思,事實上,只要對方不生麻煩,他們已經阿彌陀佛了,但正急速奔掠中的那位老婆子,倒好像早已覷准目標,沖著他們站立的方向騰身而至。 這老婆子大約有六十以上的年紀,頭髮花白,紮在腦後的燒餅髻散開大半;原本富態豐腴的一張滿月臉,如今青裡透紫,左肩上血糊一片,玄色衣裳染得斑斑猩赤,宛如灑上花邊,她一陣風似的卷了過來,氣喘吁吁中,沒頭沒腦的大叫: 「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你們哪個人幫我一把,老身必有後報——」 靳百器與孟君冠、胡甲互望一眼,又掉轉目光上下打量著對方: 「老大娘,不知你捅的是什麼紕漏,又要我們如何幫你?」 老婆子回頭張望,急切地道: 「火燒屁股,現在來不及細說了,你們可看清後頭那三個天打雷劈的惡煞?他們追來是待取我老命的,你們只要能幫著我打退他們或是打死他們,我定然重重回報!」 孟君冠接口道: 「但是,事情真相我們全不清楚,孰是孰非更難確定,卻要我們如何幫法?」 猛一跺腳,老婆子怒道: 「你看我這把年紀,又是個婦道人家,還能幹出什麼歹事?性命交關,生死當前,你們要幫就幫,不幫拉倒,可別淨扯閑淡,耽擱老身逃命的辰光!」 靳百器眼瞅著遠處的三人迅速接近,又瞧了瞧老婆子的模樣,微微搖頭道: 「老大娘,任你輕功再好,以目前的形勢來說,要想逃脫人家的追逐,怕是難了!」 老婆子忙不迭地點頭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跑來向各位告幫呀,三位老弟,我們雖是萍水相逢,也算有緣,素昧生平的際遇,有時亦會形成一輩子的契合,你們三位行行好,這更乃積德積福的事哪!」 胡甲有些動容,轉問靳百器: 「怎麼說,二當家?」 靳百器一笑道: 「以我們如今的境況而言,正需要多多積德積福,廣結善緣,而且這位老大娘也說過了,以她一把年紀,又是個婦道人家,還能幹出什麼歹事?所以,麻煩我們接下啦!」 老婆子雙手合十,眉開眼笑: 「好小子,我一看你的相貌,就知道你深具俠性,天生義膽,是一號有擔當、有作為的人物,你幫我一把,包管錯不了!」 一旁,孟君冠卻憂形於色,欲言又止: 「二當家,你這麼做,呃,恐怕不大——」 擺擺手,靳百器道: 「老孟,我自有主張!」 說話間,追來的三個人瞬息已到了近前,那三個人對於目下的情勢,顯然相當迷惑不解,他們在丈許距離外停下腳步,十分戒惕的注視著這邊,猶豫片刻後,才開始緩緩接近。 靳百器端詳著這三位不速之客,不禁心裡暗暗打鼓——三個人的歲數約摸都在四十上下,走在前頭的一個,生得肥頭大耳,滿面紅光,身著織錦夾袍,手執一具精鐵算盤,猛然一見,倒似個財主員外;中間的這位卻猴頭猴腦,火眼金睛,一舉一動,搔撈蹦跳,活脫的孫悟空現世;最後面的那個長相魁梧,高有八尺,兩柄又粗又重的方頭鐧握在手裡,竟如一尊門神! 老婆子緊貼著靳百器站立,一面細聲細氣為靳百器指點那三號人物: 「老弟,前頭走的那個胖子你看到啦?他就是道上最最惡名昭彰的『黑大戶』,『無相算盤』牟長山,姓牟的後面,是西陲三大殺手之一『鬼猴』尹雙月,那大塊頭名叫林妙,其實一點也不妙,他是牟長山手下的頭一號爪牙,人稱『飛象』的就是他……」 靳百器點著頭,邊低聲道: 「然則老大娘你又是何人?」 老婆子嘻嘻笑道: 「實不相瞞,人家都叫我『狼婆子』,我娘家姓崔,閨名是六娘……」 靳百器有些意外的深深看了崔六娘一眼,微帶詫異地道: 「江湖傳言,說崔六娘已在五年之前遭到仇家暗算身亡,莫非此說不確?」 崔六娘氣咻咻地道: 「都是一干沒安好心、絕子絕孫的潑皮貨在那裡亂嚼舌根,故意咒我!五年前我遭到仇家暗算是沒有錯,卻是大難不死、後福無窮,又幾曾身亡過來?真正一窩子碎嘴——」 這時,靳百器已來不及再聽崔六娘發牢騷,因為走到跟前來妁三個人已經在那裡說話了,開口的是「無相算盤」牟長山: 「兄弟牟長山,先在這裡向老兄拜過碼頭,拿清言語,且勞兄弟與姓崔的老虔婆把帳算過,再賠闖山之罪!」 靳百器拱手道: 「牟大戶言重了,不知尊駕與崔大娘有什麼過節,竟鬧到這等水火不容的地步?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江湖同道,草莽系緣,要能揭過,還是以化解為上……」 牟長山臉色一沉,重重地道: 「老兄,我牟某人可是按照規矩來的,至於我與姓崔的老虔婆有什麼糾葛,別人無須多問,問了也不管鳥用,老兄和我不親不故、無怨無仇,奉勸你還是勿趟渾水,一邊風涼為妙!」 崔六娘怪叫一聲,火辣地嚷著: 「你們聽聽,你們可是都聽到了,這他娘的牟長山說的話還像是些人話嗎?人家一番好意,出來打圓場、做仲裁,他居然狗咬呂洞賓,扯下麵皮罵起山門來了,發橫賣狠到這步田地,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 牟長山板著面孔,惡狠狠地道: 「崔老幫子,你不用在那裡挑撥慫恿、火上加油,牟爺既然追了來,就非摘你的腦袋回去不可,誰也攔不住,誰也不敢攔,你拿著這批孤魂野鬼,當是找到護身符啦?」 靳百器不慍不怒,輕描淡寫地道: 「牟大戶,我們尚未表明態度,只是為了息事寧人,勸說兩句,此亦非什麼大逆不道之事,況接受與否,但憑尊駕,尊駕卻嘴上傷人,出言無狀,未免過於囂張了吧?」 牟長山冷冷一哼,抬眼望天,將手上的精鐵算盤搖得「嘩啦啦」直響!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