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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三十一、突變迷離 梨花之劫

  望著這兩名太真宮近身衛士那惶急驚慌的形態,寒山重直覺的感到有一股不祥的預兆,心腔失常的急驟跳動起來。

  二人奔到寒山重及禹宗奇面前,「撲通」跪了下去,滿頭大汗,喘息粗濁,語無倫次的斷續說道:「院主……不好了……宮裡……宮裡有了內奸……奸細……」

  寒山重面上毫無表情,冷漠的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跪在右邊的潘材,顧不得抹去已流到眼睫的汗水,慌亂的道:「夢……夢姑娘……她……她失蹤了……」

  一旁的魏頭恒亦惶恐的道:「地下還有一灘血跡……還有夢姑娘的一方束髮絲巾……」

  像是驟然間一個暴雷響在寒山重頭上,他只覺得腦中一陣暈眩,天與地似在刹那間整個翻傾,思想已完全停頓,宛如自遠古以來,他已置身在迷蒙混沌的虛渺之中,什麼也夢不到,什麼也與他漠然無關了!

  潘材與魏光恒二人額凜的俯首於地,語聲裡含著極端的內疚與畏懼:「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禹宗奇也怔了一怔,他隨即注意到寒山重的臉色,在這瞬息裡已變得蒼白異常,那雙清澈的眸子也驟然失去了光彩,灰黯得令人斷腸。

  寒山重這種失常的形態,在禹宗奇的記憶裡,尚是十分陌生的,他這位年輕的院主,在武林中十多年來,幾乎已經成為冷酷與沉著所塑的偶像,他狠辣的手段,鎮定的氣度,灑脫的風範,超人的智慧,是每一個知道寒山重的人所公認為永不可變的,彷若磐石,但是,現在這塊磐石,怎麼突然搖動了起來?這,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會是一種什麼竟然超過了生死界線,刀山劍林的力量?

  「院主,院主……」

  禹宗奇輕沉的低呼了兩聲,但寒山重宛如未覺,依舊癡迷的怔在那裡,禹宗奇擔心的上前拉了他一下:「院主,不要難過,事情或許不會太糟……」

  寒山重陡然一顫,如夢方覺,他急促的問:「你們在什麼地方發現了夢姑娘的絲巾?」

  潘材慌忙抬起頭來,呐呐的道:「在院主的心齋門邊,血跡亦在書齋內發現……」

  狠狠的一跺腳,寒山重大罵一聲:「都是蠢材!」

  他身形如流星過天,長射入太真宮銀門之內,禹宗奇向二人一招手,亦緊緊跟著飛掠而去。

  寒山重穿過大廳回廊,一口氣奔到心齋之前,地下,一條眼熟的淺藍色絲巾已映人視線之內,他心中一陣絞痛,飛腳踢開書房的栗木門,天啊,在往日夢憶柔常常陪他坐談的錦墊之旁,一大灘猩紅刺目的血跡赫然進入眼中!

  滿身的冷汗,已濕透了寒山重的衣衫,他雙目像要噴出火焰,近似瘋狂般沖出門外,險些與匆忙趕到的禹宗奇撞個滿懷。

  「如何?」禹宗奇微微一閃,緊張的問。

  「我們樓上去!」

  寒山重低促的說了一句,搶先奔向樓上,像一陣風般來到了夢憶柔的寢居之前,一斧將門砸倒,嘩啦啦的木屑飛舞裡,寒山重已身形如箭般奔入房中,而房中,情景淒慘,令人寒栗!

  四名伺候夢憶柔的使女,滿身鮮血的倒臥室中,每人的身上都有好幾處致命的傷口,這些年方及並的清麗女孩子,一張張已成死灰的面孔上都顯露著臨死前極端的痛苦與恐怖,每一雙眼睛都失去光彩的茫然瞪視著,室中雅致華貴的佈置早已零亂不堪,一片紊雜,地下,壁上,濺滿了斑斑鮮血!

  寒山重幾乎要窒息過去的用力吸了一口氣,他腳步路跟,轉過身來,卻發覺禹宗奇正默默注視著門後,寒山重有些麻木的隨著他的目光瞧去,門後,在一個小巧的花架之側,橫臥著兩名頭戴金環的大漢,一個被剖膛開肚,五臟瀉流遍地,另一個,腦袋與頸子只連著一層表皮了,死狀之淒厲,真是不忍卒睹。

  一陣急促的步履響聲傳來,十韋陀中的潘材與魏光恒已喘息不停的趕到,他們甫一進來,似乎也險些暈了過去的大大搖晃了一下,待至二人目光發現了花架旁的屍體,已不禁嚎啕失聲的奔了過去,撲在屍體上痛苦流涕:「祝四哥……祝四哥……你死得好慘,你與白老九被誰殺了?……祝四哥……你說話啊……白老九……你又怎麼瞑得上目啊……」

  寒山重又感到一陣暈眩,腦子裡一片空白,禹宗奇冷靜的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低聲的道:「院主,祝成與白化民乃是奉院主之令據于夢姑娘寢居之前,無論發生任何變化均不得擅離,他們現在卻死在房間之內,與這四名使女遭到同樣命運,院主,看這場面的情形,兇手不會是外人!」

  寒山重用力搖搖頭,鎮定了一下,軟弱的向周遭看看,低低的道:「是的,我一進來已有這種預感,室中陳設零亂,卻並無鐵器利刃砍劈,顯然是在兇手追逐室中之人時被他們撞倒踢翻,祝成與白化民功力極強,但是,竟然兵刃未曾出鞘便已死在一起,足足可見殺他們之人乃是相熟之人,否則,再是高手,他兩人也不會如此不濟——」

  禹宗奇深沉的道:「而且,來人若是不識,他二人又怎會離開崗位擅自入房?據本殿推測,此人在院中地位,大約較祝、白二人為高!」

  寒山重目光微轉,忽然奔向一幅半倒的錦屏之前,他踢開錦屏,錦屏後靠牆有一張以上好雲石砌就的坐榻,而這時,這張看去穩固不移的沉重坐榻,已經向右側移出了兩尺,坐榻之下,正有一條秘道的穴口!

  他痛苦的看了榻上散亂的坐墊等物一眼,驀然回頭吼道:「潘材,房間裡已成血海屠場,你二人連一點聲息都沒有聽到麼?」

  潘材眨著眼迷蒙中嚇得一哆嗦,哽咽著道:「回稟院主,屬下原是奉命守在大廳,隔著樓上太遠,僅只聽到極小的似是物件落地的聲息,屬下當即與光恒奔至探視,在樓梯之側,卻遇見花亮正自樓上匆匆下來,告訴屬下謂方才有不明人物自樓上竄人大廳回廊左右,叫我們趕快前往搜捕……」

  寒山重暴烈的道:「你們去了?」

  潘材又是一激靈,呐呐的道:「屬下等唯恐有失……所以……急忙趕去……」

  魏光恒在旁邊畏怯的道:「屬下搜了兩遍未見人蹤……又好像……好像聽到了一聲驚喊……這聲音,似是夢姑娘的口音……」

  寒山重閉上眼睛,嘴唇緊抿,全身卻在難以查覺地索索顫抖,潘材又惶然道:「待屬下等返來探查之際,卻已發現了夢姑娘遺落的絲巾及書齋內的血跡,屬下等知道情形不對……」

  禹宗奇在旁冷冷的道:「你們便未曾想到樓上的夢姑娘是否有異?」

  潘材急忙道:「屬下已經探查過了,屬下等奔至樓上長廊之時,但見院主之寢居之門緊閉,屬下等不敢擅入,正想叩門,花亮已在樓下高呼有人擄走夢姑娘,屬下等慌忙趕去,卻已不見人蹤,想是追趕那賊人去了……」

  寒山重雙目怒睜,他狠厲的道:「即往全宮上下搜尋花亮,如若見了,立刻捕押,如若他敢拒捕,即予格殺!」

  潘材與魏光恒齊齊大吃一驚,失聲道:「院主……這……這不可能吧?」

  寒山重目光狠煞的瞪住二人,一字一進:「你們所以不能成器,全在你們認識不清,空生一雙狗眼!」

  兩人嚇得一哆嗦,不敢再說,急忙轉身奔出,寒山重冷冷的向室中掃瞥一眼,回首道:「禹殿主,請你即往捕拿十韋陀頭領固光!」

  禹宗奇躲身道:「正乃本殿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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