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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一聲清亮有力的呼叫,在這時忽然傳來,寒山重冷然轉目望去,「承天邪刀」禹宗奇正向他祈求的凝視,目光裡,有一股他極為瞭解的「識英雄,重英雄」的神韻,這種神韻,深遠而悠長。

  寒山重冷漠的道:「縱虎易,收虎難,禹殿主,你定然明白。」

  禹宗奇歎了一聲,道:「古澄已不為其虎了,院主,便恕在他一生功名得來不易的份上吧。」

  寒山重雙目一冷,道:「禹殿主,他人當不恕我一生功名得來不易。」

  禹宗奇垂下目光,緩緩的道:「便請院主恕他於本殿名下。」

  寒山重一跺腳,回頭叱道:「來人,送此敵于銀河堂,療傷後遣專人押出湘境!」

  四名神態姿頓不堪,彷佛大病初愈般的浩穆壯士蹣跚行到,吃力的將古澄自地下扶起,慢慢行向黑暗之中。

  寒山重十分不悅的哼了一聲,「承天邪刀」禹宗奇已行向前來,躬身道:「院主,本殿主自院主幼年之時即已跟隨左右,院主心性本殿主焉得不知?這古澄身為淮海之王,素有小皇帝之稱,家有妻小數十人,倚其為生之江湖朋友為數更夥,此人功力高強,平素為人行事寬大無私,在武林中闖蕩了二十多年,得來『白袍玉簫』之名,確實不易──」

  寒山重淡淡的道:「禹殿主,你不能忘記他的武功精博到什麼程度,而且,他今夜偕強敵來此助紂為虐,若吾等失敗,禹殿主,你我早已成為他簫下之魂,浩穆院上上下下,全成他任宰任割之物!」

  說到這裡,寒山重又緩緩的道:「古澄與今夕任何來敵無異,他目的在取吾等生命,而如到那時,將沒有人會在吾等濺血之前代為說項留命,禹殿主,山重一直敬你重你,但這件事,你想錯了。」

  禹宗奇太息一聲,道:「他有妻小,有聲名──」

  寒山重冷然道:「今夜,浩穆院戰死的兄弟,有幾個沒有妻小?有幾個沒有聲名?」

  禹宗奇抬起頭來,語聲出奇的平靜:「他事親至孝,難出其右,據手下弟兄傳報,古澄每日對其母必晨昏定省,三餐親自督廚後自奉母前,其母有命,雖死不違,其母所好,雖難必求,其母於三年前臨終之際,聞醫雲以活人心煎肉一方調藥可醫,古澄親自剖己身之肉調藥奉母,其母逝世後,古澄淚盡續血,痛不欲生,蘆墓三載,日跪夜叩,恭順孝親一如生時,聞說其母墓前之一塊葦蒲,已經磨穿成洞,──」

  禹宗奇微微一頓,歎道:「為此一端,這孝親之情,已足可恕他,院主,天下或有惡人,但如惡人知孝,也就惡之有道了。」

  寒山重微微怔在那裡,半晌,他低沉的道:「弟兄們的傳聞,是真的?」

  禹宗奇誠摯的頷首,目注自己院主:「不會有錯,本殿乃綜匯各方面共同的消息,因為本殿主一直就在注意古澄此人,本殿不會忘記,他是狼山派掌門人孫明的生死摯交!」

  寒山重彷佛已陷入一個遙遠的夢境裡,一個過去的空間裡,他的神色有些茫然,有些沉痛,而在那茫然與沉痛裡,更流露出無限傷感,那雙澄澈的眸子,宛如浮起一片蒙矓的追憶光彩,追憶於多年以前所失的,追憶如今所想為而不能為的。

  禹宗奇深摯的注視著他,沉緩的道:「院主,你沒有不舒服吧?」

  寒山重淒然抬頭,道:「沒有,我只是覺得,禹殿主,我連割一塊肉孝敬雙親的機會也沒有了,假如雙親在世,我想,我待二位老人家必不會較任何人稍差。」

  禹宗奇的目光裡流露著信任與瞭解,他緩緩的道:「本殿相信如此,院主,若老太爺與老夫人在,院主,本殿可以斷言,院主一定是個天下事親最為孝誠之人。」

  寒山重落寞的笑笑,他振作了一下,強顏道:「禹殿主,大敵未滅,我們卻在這裡談論著已經過去之事,除了徒增傷感,于事何補?現在,禹殿主,範標可以斬了!」

  禹宗奇躬身答應,返行而去,若非方才古澄突然展出內勁簫音,使禹宗奇停步戒備,只怕範標此刻早已化為刃下游魂了。

  協助「生濟陀羅」常德的三韋陀,已有一人受創退出戰圈,另一人也肩上掛彩,他們原本打得很好,但只在極短的時間裡卻已見血了兩人,禹宗奇心裡有數,這定是剛才古澄那「魔音回天大九式」施展時驚懾了他們心神的緣故。

  而現在,禹宗奇已隱含微笑的來到眾人激鬥處五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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