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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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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被敵人這一手功夫驚得一楞,方華龐大的身軀橫出了兩步,他氣得大叫一聲,就勢一個猛旋,嘩啦啦的鞭節長響中再掃對方──就在他這一轉一頓之間,又有五名浩穆叛逆血濺命殘於寒山重斧下了。 寒山重冷冷一笑,身形驟然貼俯,左臂猛抬,皮盾迎架中,他的戟斧閃著森森寒芒,猝然來到方華的陣腳之間! 速度快得幾乎是不容思議的,左鞭方華怪吼一聲,雙刃鞭前探後卷,連出三招五式,自己卻冷汗涔涔的倒竄九尺。 寒山重一個翻身,人已橫著飛起,悄無聲息的,一柄烏黑的單?倏然探到了他的頭旁! 左腕倏沉猛翻,戟斧斜斜抬起,「嗆啷」一聲,他已用雄渾的抬肘之力將偷襲者撞退三步,紫紅色的皮盾卻似來自天外,「呼」而從上猛擊而落! 那位偷襲者,正是右柬魏一恒,他來不及察看自己握柬的右手虎口是否破裂,已心驚膽顫的拚命躍退。 左鞭方華乘時再上,左手鞭的奇異招術滾滾湧出,他口中邊狂怒的大喊:「投誠的浩穆院朋友,他媽的你們怎麼只曉得逃命!和這小子拚呀……」 寒山重有趣的微微一笑,倏忽一招「二神垂眉」,跟著一式「鬼決天河」,左鞭方華的招術任是潑辣詭異,與一般技藝采相反的路子,卻也衝突不出對方那一片浩瀚淩厲得如汪洋大海的煞手中! 他怪叫一聲,再度躍出,右柬魏一恒的淬毒焦鐵?亦在一個時間被寒山重展出的斧影盾風撞得蕩出三尺! 寒山重狠毒的快跟而上,一式「神轉天盤」,加上一招「鬼手奪魂」,在左鞭方華心膽俱裂的著地翻滾裡,「喀嚓」一聲悶響起處,右柬魏一恒的身軀已被活生生斬成兩半,瘰瘰糾纏的內臟腸流濺得四周皆是! 極為平靜的,寒山重冷冷注視著方華那龐大的身軀在地上連連翻滾,這副景像,實在夠得上狼狽,更狼狽得可恥與可笑! 左右的浩穆院叛逆,已蕩然無存,地下是一片死狀淒厲的殘肢斷骸,或有僥倖者,只怕在今後的歲月裡,也不會再有安寧的日子了──除非他們是白癡,會遺忘眼前的深刻殘酷! 左鞭方華亡魂落魄的在地下滾爬,邊聲嘶力竭的大吼:「三煞劍……三煞劍………快來這裡……浩穆院有高手在此……快呀……我們已經支持不住了……」 橋對面的深幽楓林裡,彷佛埋伏了千萬名弩箭手,而那些弩箭手,又像是天生不懂得什麼叫憐憫,什麼叫仁慈,一片片,一群群,一堆堆淬有劇毒的藍矢毒弩,似是毫無止境的漫天飛舞,尖嘯縱橫,叮叮之聲,時密時疏,時濃時稀,夜空中藍汪汪的箭矢濺散迸飛,像滿天蛇眼閃眨,似鬼雨灑噴,以三柄長劍舞起的光牆,卻已顯而易見的鬆弛與淡薄了。 僅存的七八名大鷹教徒,在方才的短暫時間裡,又躺下去兩個,左鞭方華的嘶啞喊叫在這時特別顯得恐怖與驚惶,三煞劍中一個瘦小精?的老人,手持長劍如風狂雲飄,銀光縱繞中,他憤怒的回叫道:「老方你窮嚷瞎叫個什麼烏?他媽的這裡也要退得下人來才行呀,浩穆院那些狗種一個個縮著頭不敢露面,光用這些勞什子毒箭佔便宜……」 左鞭方華在這深秋的寒夜,竟然滿頭大汗,他左手的雙刃鞭倏而舞起七道鞭虹,自己已極速的從地下跳起,愴惶回頭望去── 黑暗中,在溪面逐漸熄滅的油火光芒下,他的後面除了滿地屍體,已經失去了敵人的蹤跡。 這時,寒山重早已靜靜的站到方華右側的暗影中,他不必擔心己方射來的毒矢,有三煞劍正在手忙腳亂的招擋著,他只帶有幾分嘲弄意味的,瞧視著那惶恐迷惑的左鞭方華。 「假如天下有所謂『懦夫』,使鞭的朋友,你就是了,心裡害怕,為什麼不棄鞭逃走呢,嗯?」 左鞭方華大大的哆嗦了一下,惱然轉身尋視,寒山重已像一道淡淡的煙霧,輕悄悄的飄移到他的面前:「方朋友,我來了。」 方華肥胖的大臉抽搐了一下,驚悸的退後,寒山重冷沉的道:「你要滾,現在正是時候,再晚,就遲了。」 這位龐大的大漢,面色剎那間轉為蒼白,像過多的血液一下子完全自臉孔內的血管被恐懼榨幹了一樣,他呆滯的凝注著對方,而忽然,又似見了鬼一樣的跳了起來:「戟斧……皮盾……魂鈴……這是寒山重呀……」 寒山重微微一笑,這縱然是一樣笑容,此時看來,卻仍然是這般陰森與冷酷,他淡漠的道:「不錯,虧你現在尚能認出,在下,浩穆一鼎寒山重!」 方華的叫聲十分尖銳洪亮,在前面舞布成一道劍幕的三煞劍聽得清清楚楚,他們宛如被一隻無形的魔手一人打了重重的一拳,同時打了個寒噤,勉力布起的劍幕,霎時又大大的松緩了下來! 於是── 藍汪汪的強弩利箭,似一隻只在空氣中鑽透的精靈,「颯」「颯」連聲的自劍幕的空隙中標進,躲在劍幕之下的五六名大鷹教徒,甚至連閃避的念頭不及興起,已完全哀號著滾倒地下。 到這時,自水路攻上來的二百多名萬筏幫,大鷹教徒,及三十余名浩穆院叛逆,除了眼前的四個人之外,已全數傷亡殆盡。 寒山重冷沉的面孔驀然閃起一抹煞氣,他厲吼一聲:「你完了!」 手中的戟斧在他身軀的撲側下脫掌飛高一尺,左鞭方華有如驚弓之鳥,大旋身猛然後退,嘩啦啦的鞭節暴響中,雙刃鞭有如毒龍攪海,轉旋伸縮的直戮敵人上中下三盤! 就在他的長鞭鞭節震抖,寒山重已連眼皮子也不眨的向左微旋,紫紅色的皮盾那麼巧妙不過的撞在斧柄之上,像是天在哭,地在號,皮盾在旋擊時間同時擋過了方華的雙刃鞭攻勢,而戟斧,卻已「呼嚕」一轉,閃耀著流光寒電,幾乎在人們的瞳孔尚不及懾視這是一件什麼的物體之前,方華已狂吼一聲,自頭至肩,被切切實實的斬開,乾淨得不牽連一絲皮肉筋骨! 寒山重絕不稍有遲滯,他微一移步,準確的接過了自己的兵刃,上身一俯,有如長蛟衝浪,筆直的迎向已朝這邊急急奔來的三煞劍。 戟斧在夜色中閃流起一道光亮,三煞劍雖然失魂落魄,心焦意浮,卻仍然覺出來勢之強,不可力敵,三個人嘶喝一聲,已分向左右掠開! 寒山重哈哈長笑,怒飛而起,在空中一個盤折,銀鈴驟響中長射而下,戟斧似乎秋風掃葉,「活」的一聲揮起一片寬闊深厚的半弧形光帶,勁力澎湃的自三煞劍縮頸弓腰的頭頂上掠過! 三煞劍中,那個瘦小枯癟的老者一個大仰身,刷刷刷三劍連續,抖成三條精流刺向敵人,另外兩個中等身材的黃臉大漢亦似有默契般迅速躍開,同一時間灑出四道銀芒兜截。 像一頭大鳥在空中翻騰,寒山重倏然再度飛起,左手皮盾「呼」聲旋轉著在他的身形倏落下砸向那枯乾老人,右手的戟斧卻帶著萬鈞之力,猛烈的橫擊其它兩名黃臉大漢!三煞劍大吼一聲,分躍再聚,三劍起落如電,繽繽紛紛,灑灑點點,縱橫交舞有如虹蛇爍流,豪雨交織! 寒山重倏閃倏晃,斧盾並展,一片精光冷芒環繞著他,在紫紅色的皮盾橫舞裡,剎那間已與三煞劍並對七招! 猝然一個大轉身,「叮噹」一聲,三煞劍中一黃臉漢子已被震退兩步,另一個卻連揮九劍,迅速填上了破綻,寒山重橫移兩步,冷冷笑道:「三煞劍果然有兩手,難怪你們在年前孤山之役能自本院主左右雙衛手下逃生!」 那枯瘦老者沉住了氣,長劍東指浮雲,西劃夜空,上承冷露,下接殘霜,寒光霍霍,有如輕霧繞月,層層重重,另兩人亦拚出全力,劍出如雨,縱橫交舞,星星點點,在夜暗中跳躍濺散不絕。 戟斧皮盾在三柄利劍中衝撞飛舞,似是三條銀蛇裡著兩頭猛獅,雖然那銀蛇靈敏,卻沒有那猛獅兇狠威厲啊! 緩緩的,在四人的拚鬥中,夢橋之上,已不知何時過來了五十名浩穆壯士,俱是一色的黑衣,一色的虎皮披風,一色的鋒利樸刀,他們成一字形排開,為首者,赫然正是浩穆院刑堂紅旗首座「萬字血奪」趙思義及他刑堂之下的「紅額」「綠眉」「金髮」「白胡」四大金剛! 趙思義一身黑衣,黑色的頭巾上卻再多出一條紅色絲帶,這條紅色絲帶,一直自頸後垂到肩上,座下的四大金剛及所屬兄弟,亦全然是同一打扮,在微弱的溪面火花映照下,他們的黑衣、紅帶,趙思義的長髯蒼蒼,紅額、絲眉、金髮、白胡的怪異的形象交匯出一幅冷森而恐怖的圖案,就像是閻羅殿上的大審堂一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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