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血刀江湖載酒行 | 上頁 下頁
二九


  兩眼怒睜,包實順的樣子仿若又待撲擊過來,然而,他只是怒睜兩眼,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看情形,像是永遠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了。魏五郎從方才包實順飛射回來的地方拎起一件東西,那東西底座是面沉厚的木質圓盤,圓盤上面卻嵌著一圈一圈的彈簧,彈簧頂端縛連一塊長方型木板,顯見人的兩腳只要踩上木板,壓擠彈簧收縮,再猛然往上起掠,借著彈簧的反張力遣,加上本身的提縱技巧,那倒撲的勢子焉能不快得驚人?謝青楓手持木板,使力下壓,緩緩松回,不由歎喧的道:「這玩意彈力極強,又緊又韌,借勢運勁,非常適合發動奇襲,狙敵於近距離之內,也虧得像包實順這樣的老雜碎,才想得到這些匪夷所思的邪門花招!」

  魏五郎餘悸末消的道:「到第二次他落了下風,我還以為姓包的已經認了命,乖乖拿腿走人了,不料他卻仍不死心,出了這麼個花樣反撲,真叫死纏活賴啊!」

  謝青楓道:「你該瞭解,五郎,哪一類的人就必定是哪一類的天性,永遠改不了。所謂死狗竄不上南牆頂,包實順五十多歲的人了,耍雜碎耍了大半輩子,積習已深,想叫他脫胎換骨,洗心革面,豈不是妄談!」

  魏五郎睜著眼道:「莫不成,楓哥,你早判定他還有花樣要使?」

  謝青楓頷首道:「不錯,姓包的玩刁使賴慣了,業已養成無格無行的習性,根本不知信諾、羞恥為何物!只求目的,不擇手段,什麼卑鄙齷齪的行為都做得出來,要他賠上一隻耳朵又毫無所獲的走人,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望一眼魏五郎,他又淡淡的道:「老實說,像包實順這種人,只有變成死人才能相信他。」

  魏五郎沉況的道:「難道他不匆道這麼做是在玩命甲謝青楓一笑道:「大概他不以為是玩他的命,可能他認定是要玩我的命!五郎,我早說過,在我們的這個圈子裡,千萬出不得錯,否則,代價就大了。」

  魏五郎咀嚼著謝青楓的話,竟興起不寒而慄的感覺,可不是麼,這次他與「常山」方家的糾葛,正是未能體察事實,貿然巳當的結果。錯誤犯下,率爾亡命,若非謝青楓的仁義大度,臨危伸援,光憑他魏五郎,只怕早已被方家人生吞活剝了!謝青楓騎在馬上,不徐不緩的往前走著,五郎另乘一騎,緊隨於後,這是晌午,日頭高掛中天,火毒毒的曬得人頭皮發炸。

  乾咽著唾沫,魏五郎心裡暗犯嘀咕,因為今天一大早,謝青楓就把他從床上喚醒,連口稀粥都沒來得及喝,便催著他匆匆上路,要去哪裡?去幹什麼?謝青楓一句未提,一途扯的淨是閒篇,有一搭沒一搭的,只叫他抱著悶葫蘆瞎猜疑。走著走著,魏五郎發現情形不大對頭,怎的這條路越走越是眼熟?他突然一夾馬腹,搶上幾步,擺成與謝青楓雙騎並行的架勢,急猴猴的問:「喂,我說楓哥,咱們這是往哪裡去?」

  用手扇著風,謝青楓懶洋洋的道:「這條路,你不熟麼?」

  魏五郎忙道:「就是因為熟,我才問你呀!楓哥,這不是通往大椿口的兩條驛道之一名?「謝青楓笑道:「難得你有這等的好記性,不錯,我們證是要前去』大椿口『。」

  怔了怔,魏五郎觫然道:「去』大椿口『?楓哥,我不懂,我們去』大椿口『幹啥?」

  在腦門上刮一指頭汗珠子彈了出去,謝青楓慢吞吞的道:「曹永年,不就住在』大椿口『麼?」

  魏五郎更似墜入雲裡霧中,不但像墜入雲裡霧中,那股子驚慌不安也隨之而起,他結結巴巴的道:「是,曹家是住在』大椿口……但,但這和我們去大椿口,有什麼關係?」

  謝青楓閑閑的道:「才說你記性好,腦筋就轉不過彎來了。五郎,我們去』大椿口『,當然是沖著曹家,要不,日曬風吹的算犯哪門子賤?」

  魏五郎眨巴著兩隻環眼,仍舊一片迷惘:「楓哥,我摘不明白,為什麼要去曹家?」

  謝青楓撫著鞍前」判官頭「,好整以暇的道:「那方逸,在玩過這場把戲之後,正是他表功的大好時機,包管會留在曹家,借詞兒保護曹永年,順便接近伊人討取歡心。我們先到曹家擒起他來,手頭上有了籌碼,再與方家談斤兩、論過節,斧底抽薪嘛,省得殺過來追過去叫人煩躁!「拍拍魏五郎的背脊,他又接著道:「我瞭解你不願去曹家的心態,你在那兒失過風、受過傷,提起來就會有憚忌規避的反應,這不怪你,凡是人,都有類似的傾向。但這一次你不必掛慮,有我在,誰也動不丁你,如果可能,說不定還替你把顏面掙回來!「魏五郎遲疑的道:「楓哥,你能肯定方逸現時仍在曹家?」

  謝青楓笑了笑,道:「方逸是年輕人,還是一個貪色圖財的年輕人,他有什麼想法,我非常清楚。你寬懷,五郎,這檔子事,和我的判斷定然八九不離十嚴魏五郎默然了,他絕對相信謝青楓的推測,連番遇著的這些事,人家有哪一件是沒斷准的?

  曹家大院的確極有氣派,恢宏寬敞、美侖美免,休說在」大椿口「這種半大不小的地方,就算擺在任何一個通都大邑,也稱得上是巨戶宅邱,便在夜晚看上去,依然有其財雄氣粗的格局,若楞是要挑剔點什麼,僅僅稍嫌倫俗了些而已。

  隱在暗處的謝青楓,這時以手肘輕碰了魏五郎一下,壓低嗓門道:「進去之後怎麼個走法,你都還記得吧甲魏五郎點頭道:「當然記得,楓哥,只要你說明要去哪一處,我領著你走便是,錯不了。」

  謝青楓道:「方逸應該住在客房,你知不知道客房的位置甲魏五郎道:「曹家待客的所在,叫做「悅遠樓』,是一幢兩層樓房,廳外陳設相當精緻華美,姓方的極可能就住在『悅遠樓』裡謝青楓笑道:「『悅遠樓『?倒挺像一家飯館的名字;夥計,我們進去吧!」

  潛人曹家大院,對他們兩人來說,幾乎不費什麼力氣!由魏五郎帶路,輕車熟路的就摸到了「悅遠樓」,果然不錯,這幢二層樓的建築,巧雅典秀,玲現有致,想建築之初,是經過一番心思的。現在樓下燈火全熄,樓上的一間房子裡尚透著光亮,但窗紙之後,卻末見人影掩映。

  側著身子靠在牆壁上,魏五郎憋著聲向二樓指點:「只有那一處亮著燈,楓哥,你有沒有想到,要是姓方的萬一不在樓中,下一步又該怎麼走法?」

  謝青楓端詳著眼前的形勢,不以為意的道:「這麼晚了,他不在自己房裡歇息,莫不成還能摸到曹小風的床上去?曹永年雖是個生意人,這點規矩仍得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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