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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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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空離道:「八九不離十,佟雙青的父親佟雲山是我們『江陵』大首腦李明手下的司帳,總管整個『江陵』堂口的銀錢帳項,因為討了個二房,那做小的又是出身風塵,豈懂得居家過日子之道?手頭又寬又爛,開銷奇大,佟雲山的薪俸不夠開支,就只有拿著堂口的錢往裡墊,後來被李明發覺,申斥了一頓之後調了他的差事,佟雲山虧空的九千兩銀子也由李明自己掏腰包賠了。」 敲了敲腦門,屠長牧若有所思的道:「不對,我記得佟雲山后來又被發交到刑堂。」 莊空離沉沉的道:「麻煩就出在這裡,本來這件事湊合著過去也就算了,卻不知是什麼人多嘴多舌,把風聲傳到了陰負咎耳中,負咎的性子你們全明白,他當即大發雷霆,硬把佟雲山押了回來,堅持依律懲治,李明趕到求情,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我也去找負咎關說,他一樣碰了我一鼻子灰,到末了佟雲山被痛苔二十藤鞭又拘禁了六個月,到他刑滿的那天,佟雙青親來迎接,回『杭州』打了個轉,就與他老父一起失蹤了!」 於是,大家都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陣,屠長牧才道:「按說負咎身掌刑律之責,風紀規法有須謹慎維護,不能過度鬆懈放縱,他照規矩行事,並不算錯,毛病在於失之嚴苛,且太過剛愎,人情上就未免差了。」 燕鐵衣道:「現在我們且不討論負咎的為人行事是否正確,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他的下落,查明他的安危,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什麼人擄劫或傷害了他,「青龍社」上下都必須討還一個公道!」 三位領主同時點頭,目光又都集中在燕鐵衣的臉上。 微微沉吟了一下,燕鐵衣果斷的道:「由徐飛的陳述,我們可以大概知道這樣一個程式──最少有五個人,不論他們的形像和武器有什麼詭密之處,總不外具有這龍、蛇、虎、鷹的徵兆及青藍色的面孔,而且其中很可能有一個以上的人是光頭。他們用某一種我們尚不確知的方法將陰負咎及徐飛,章正庭誘引到距此二十裡外的荒谷中,加以狙擊襲殺,而他們的主要目標是陰負咎,徐飛與章正庭只是不幸遭受牽累,由於陰負咎的失蹤,我判斷他不一定會遇害,如果對方的企圖僅乃是殺死陰負咎,我們在發現屍體的現場也就可能找到他了!」 應青弋不解的問:「依魁首看,他們是為了什麼原因如此對付陰負咎?」 燕鐵衣道:「仇恨!青戈,必有仇恨!」 莊空離沉重的道:「會是佟雙青?」 燕鐵衣肯定的道:「必定與他脫不了關係。」 應青弋遲疑的道:「可是,憑佟雙青那幾下子,如何能夠對付得了陰負咎?」 全無笑意的一笑,燕鐵衣道:「那佟雙青離開我們已經有七年了,青戈,七年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尤其對一個懷有某種意圖的人來說,他盡有準備的餘暇,士別三日,猶待刮目相看,七年前後,人在各方面的進展自更不同,何況,他十分明顯的還邀約了一批幫手,而且個個都是功力絕高的幫手!」 莊空離的目光有些晦暗,他低聲道:「如果他為了七年前佟雲山那段公案,佟雙青就是大大的不該了,當年負咎固是過於嚴苛了點,卻也是按規而行,佟雲山身犯戒律,自該受罰,充其量也只是二十藤鞭加上六個月監禁,這並非什麼重責,佟雙青若竟以此為深仇大恨,因而伐傷同門生命,擄劫昔日長上,那就不可原諒了!」 燕鐵衣道:「你說得不錯,空離,但人的心性和觀念是各自不同的,你認為當可一笑置之的事,換了別人,說不定就以為是奇恥大辱,或許負咎堅持對佟雲山的按律行事,在佟雙青的感受上就乃勢不兩立了!」 屠長牧粗聲道:「這佟雙青若是以此小隙而生出這般惡毒手段相報,則斷不可恕!」 應青弋道:「業已是兩條人命了,還有一條生死末蔔!」 搓著雙手,莊空離道:「魁首,我們應該馬上行動才是,遲恐生變!」 燕鐵衣道:「我已決定初更時分登道。」 屠長牧忙問:「那是誰跟去?往那裡去?」 燕鐵衣似是早已成竹在胸:「你們三位中,只能有一位偕行,剛出了漏子,我們不能把偌大的堂口擺著,總得有人在家裡坐鎮才行,我看,長牧和我去吧?」 屠長牧笑道:「這原是最適當的選擇。」 應青弋與莊空離都不再出聲,因為他們深知他們這位頭兒的個性,當他決定了,便不會再有改變,縱然他的語氣經常是帶著徵詢的意味。 站起身來,屠長牧道:「我這就去收拾收拾,魁首,你可思量好了先往那個方向去追?」 燕鐵衣道:「往西邊,有個名叫「老鬼河」,或者是另一個名叫「大王廟」的地方。」 在其他人的瞠目相顧中,燕鐵衣露出他那抹慣有的,金童似的純稚笑顏道:「別以為我會什麼未卜先知,奇門遁甲的法術,這是一個人告訴我的,這個人你們也都認識──徐飛!」 蹄聲宛如急速的擂鼓,往西去,雙人雙騎。 鞍上,屠長牧張開喉嚨叫著:「魁首,那『老鬼河』到底在什麼地方?」 燕鐵衣側首高聲回應:「我也不知道,徐飛臨終時只是一再在我耳邊不住的叮嚀──往西走,老鬼河,大王廟。」 屠長牧順著風道:「老天爺,天下這般大法,河川多,廟宇更多,這該怎麼個找法?」 略略放緩了坐騎的奔速,燕鐵衣毫不氣餒的道:「提起勁來,長牧,只要有個名稱就不怕找不到,我們以前不也辦妥過比這更難辦的事麼!」 屠長牧沒有表示什麼,只覺得天地一片茫茫,心頭也是一片茫茫。不錯,他們以往確曾遭遇過,也擺平過比眼前更困難的事,然而事不在難,只怕漫無頭緒,不知道從何下手啊! 從淩晨到黃昏,連上昨夜起更的辰光,他們除了歇馬打尖之外,半點都未耽擱,只是一路不停的賓士著,到了入晚,真個是人困馬乏了。 屠長牧悶著頭跟隨燕鐵衣走,直到他們抵達這個小城──相當熱鬧的一座小城。 夜街之上不便馳馬,他們下來,牽著馬走,燕鐵衣對這裡似乎很熟,轉來轉去,穿弄過巷,然後,他們來到一幢宅子之前。 這是幢極尋常的宅居,齊頂高的灰土牆,三合院的格局,毫不扎眼。 牽著馬湊近了些,屠長牧輕聲問:「魁首,誰住在這裡呀?可是你相識的?」 點點頭,燕鐵衣順手接過屠長牧的韁繩,一起拴在門邊的一棵矮樹上,然後,他輕輕敲了敲門。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後,這兩扇紅漆斑剝的舊木門呀然啟開,來應門的是個額前梳著留海,眉清目秀的大丫頭。 那丫頭在黑影中看不真切外面的人,只是當門一攔,睜著那雙黑白分明,滴溜溜的大眼睛,語聲脆弱卻十分夾生的問:「誰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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