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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五


  第九十三章 不苟得 盜亦有道

  豹衣人顯然並不帶勁的道:「朱大哥,請。」

  朱世雄的視線釘在執握財物的那四位仁兄手上,有條不紊的道:「因為不是現銀,說起來數目上就有些籠統——我要那三具檀木雕花的小箱子,那條皮搭連,還有,那只繡工不壞的錦鎖囊也不差,我想一併笑納了,老弟台,不多,只是這幾樣。」

  呆了好一會,豹衣人才喃喃的道:「三具檀木雕花小箱,一條皮搭連……一隻錦鎖囊……這,這豈不是……豈不是……」

  猛的怪叫一聲,他嗔目怒吼:「這豈不是全要了?娘的皮,吃人有這種吃法的?朱世雄,你連湯帶面一口吞,幹的濕的涓滴不留,闖道混世的朋友如果個個都和你一樣,還有別人活命的餘地麼?你簡直瘋狂癲悖,不知自身為何物。」

  大塊頭的豹衣人也臉紅脖子粗的咆哮:「不要說姓朱的也只是個人,就算他是三頭六臂,大羅金仙,我們今天也受不下這等屈辱,我操他的老親娘,刨人的祖墳吧,也不過就是這種光景了!」

  蛇目勾鼻的那位仁兄冷森的接口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來意不善,絕不會這麼容易便打發得了,現在可不是?姓朱的業已表明欲待啃肉吸血,裡外一把抓了,像這類吃人不吐骨渣子的狂夫,除了和他硬拚一場之外,既使跪地相求,他也不會回轉心腸!」

  朱世雄不悅的道:「你們這個一句,那個一言,到底是在搞些什麼名堂?價碼是你們叫我開的,如今我一旦開了出來,你們卻又起哄,這不是明擺著欠缺誠意麼?」

  為首的豹衣人一雙眼珠瞪得宛似要掉下來,他氣得一張臉盤全泛了紫:「你——朱世雄,你是個老江湖就是這麼混的麼?你他娘賣身價就是如此賣的?你要朝高處攀,我們就都該扒在你腳底下吃灰?個老鱉羔子,你想吃定我們?夢也休夢,我們恁情一文不要,全與你拚了!」

  大塊頭的豹衣人跟著吼:「我們和他幹,爺們今天非要稱量稱量他這個『先進』到底有多重的斤兩,見識一番黑吃黑的大佬憑什麼有這個威風!」

  退後一步,朱世雄沉下臉道:「話是你們說的,臨到頭來卻不認帳,反倒沖著我張牙爪舞,叫囂謾駡,奶奶個熊,你們真當姓朱的含糊你們人多勢眾?」

  為首的豹衣人厲聲道:「老子們不含糊你!」

  又搓著手,朱世雄道:「很好,大家既然把話略明瞭,也就不必再繼續幹耗下去,你們劃道吧,水水裡火裡,我朱世雄一概奉陪到底!」

  蛇目勾鼻的豹衣人冷笑道:「這家破店風水不錯,姓朱的,你就湊合著在此地挺屍吧!」

  拉了個弓步式,朱世雄一派力敵萬夫之概!

  「誰今挺屍,現市還言之過早,列位何妨一齊上來弄個結果給大家看看?」

  悶不哼聲的往斜刺裡一湊,那一雙眼銳利如鷹的豹衣人又猝然倒挫,一對「金環刀」暴削狠帶,金芒擊映中兜頭罩落!

  朱世雄尚來不及有第一個反應,矮壯結實的這一位已低竄向前,雙環平出,又快又狠的截斬朱世雄的腿脛骨——和他的夥伴一樣,兩個人都存了心要在照面間便把這位棒老二的「先進」放倒。

  驀地怪叫著,那模樣似是真被剮掉了肉,朱世雄魁梧的身子在剎那間古怪的橫躍而起,只在四隻金環刃落空飛擦的一瞬,打橫的身子已風車般旋轉,勁風如飆裡,踹踢骨肉之聲不絕,兩名豹衣人手舞足蹈的拋空而起,在一片嘩啦啦震響下,撞碎了幾張木桌,加上好一堆碗碟杯盞!

  不待其它的敵人們有任何動作,朱世雄七個筋斗成串翻躍,當前那大個子豹衣人連擊不中,正在他第七次的滾動完竣時,那麼巧妙又準確的把雙腳踢上對方的下巴,於是,任那豹衣人像瘋子似的沖來,雙環飛舞,流電冷焰交相縱橫,朱世雄大笑著騰挪跳彈,便在對方如風如雨般的攻襲中穿走閃回,身形快捷俐落,柔滑輕巧暢快真如行雲流水,在如此的火辣場面裡,別有一種優美之概!

  於是,那蛇目勾鼻的仁兄驟然長身,由上往下撲擊,他雙環互撞,聲似龍吟,火花四濺,在聲與光的眩震裡,環刀分斜揮削,淩厲無比。

  朱世雄閃挪的身形突兀的搶向「五豹子」老大的前面,這位朋友立時吐氣開聲,力貫兩臂,雙環交叉並疊,想要一傢伙便橫切了朱世雄,但是,朱世雄槍進的勢子在不可思議的瞬息間變成斜側,為首的豹衣人雙環並切落空,便重重的互相擊撞,由於用力過猛,左手環「倉郎」飛脫,他一聲驚叫還未及出口,朱世雄的反掄一臂已打得他一頭栽倒!

  僅剩下來的豹衣人眼看著朱世雄迫纏他盟兄的身前,這樣接近的距離他也無法冒險撲襲,而只是一調頭的功夫,他那盟兄已躺下了——蛇目突然大瞪,面孔也不禁歪曲,這豹衣人是心驚膽裂又加上憤怒激昂,他尖叱著,環刃掠旋,不要命的攻向朱世雄。

  「這才夠勁道,老弟台!」

  朱世雄口裡吆喝,滴溜溜的圍著一張木桌打轉,對方再三攻撲,隔著木桌硬是夠不上位置,豹衣人是急怒交加,暴叱如雷,幾轉下來,憋不住砰的踢翻木桌——行了,朱世雄等的就是這一下,當那張可憐的木桌四分五裂,板拆腳斷的一剎那,朱世雄已猝而雙手撐地,足前頭後,強矢般標射出去,豹衣人半聲嚎號,身子已徑倒穿門外,不知跌到那裡去了。

  一個挺身站好,朱世雄也不知沖著誰雙手抱拳,連道「獻醜」,然後,他一轉身,朝那四位呆若木雞般的「五豹子」同黨一伸手,霹靂般大喝:「拿來!」

  四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更好似吃了同心丸一樣,動手劃一的急忙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朱世雄,而四張人臉業已全驚得不象樣了。

  朱世雄惡狠狠的道:「聽著,把地下這幾頭癱豹子給抬走,回去告訴他們,姓朱的這次雖沒要他們的命,卻把帳記上了,下一遭再要碰見,我要不活剝了他們那身獸皮,就算是這幹邪龜孫生著的!」

  那四位仁兄如何還敢回一句話?

  趕緊手忙腳亂的背起地下躺著的伴當,有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光景很狼狽,大不似先前出現時的威風了。

  猛過頭來,朱世雄迎著的是燕鐵衣含笑的目光——顯然,其中頗有嘉許的味道;他挺一挺胸,走到燕鐵衣面前,微微躬腰:「班門弄斧,倒叫大當家見笑了。」

  燕鐵衣笑道:「你果然有一身好功夫,朱兄,可要好生珍惜。」

  弦外之意,發人深省,朱世雄有所警惕的道:「我明白,大當家。」

  燕鐵衣和悅的道:「這『五豹子』也算有幾手,但與你卻難相比擬,你只以空手便可挫敗他們,顯見未盡全力,朱兄,我只看你放倒他們第一個人,就知道不必我插手多事,你乃是泰山篤定了。」

  朱世雄咧著嘴道:「殺雞還用得著牛刀?這幾個上不了抬盤的東西,沒得沾汙大當家的手,只我一人,已經足足有他們消受有餘了。」

  望瞭望朱世雄手上的那些零碎,燕鐵衣平靜的道:「這些財物,朱兄,你有何打算?」

  楞了一下,朱世雄道:「還給原主呀,莫非大當家另有卓見?」

  深深點頭,燕鐵衣道:「很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於是,朱世雄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拉起早已蘇醒過來,卻縮在那裡發呆的溫夫人,將手上的一干對象通通塞入對方懷中,邊高聲道:「別再瞎猜疑了,官夫人,這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原璧歸還,一個一點也不少,你可得小心藏妥,如果下一次又遇上這種事,恐怕不一定會有個老朱拔刀相助啦!」

  禦史夫人這邊廂正在迷惘怔楞,尚未會過意來,溫都老爺已經踉蹌上前,長長為揖——幾乎額頭碰地,哽咽抖索的道:「壯士……多謝壯士見義勇為,救我全家於絕困,挽我老小於饑貧,壯士古道熱腸,赤膽仁心,真是虯髯再世,公孫重生,壯士大恩,請受我一拜。」

  挽起了溫以敬,朱世雄笑呵呵的道:「不用客氣啦,我可是承當不起,小事一件,我說官老爺,你就少禮吧。」

  拭去頭上的汗,又抹著眼角的淚,溫以敬顫聲道:「以天下之大,盡有枉顧王法,橫行逞暴之徒,然亦不乏公正無邪,英雄豪士之輩,在朝廷律法所不及或虛弱之處,任俠仗義,制暴安民,藉使朝野之城市、四郊得以平靖安寧,壯士崇德修身,維護善良,任重道遠,肩負奇巨,敬祈自勉自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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