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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望向熊道元,他又道:「你曉得去找些什麼東西,以及從屍體那個部位著手麼?」

  熊道元乾笑道:「還得請魁首示下。」

  燕鐵衣道:「不必去觸動屍體其它的地方,只要注意雙手十指的指甲就行,注意指甲縫中有些什麼物品——當然那都是極其細微的,或是幾絲碎屑,一點皮肉,或是小撮泥垢,數根毛發,這些東西雖小,卻皆是極有分量的佐證,你們要十分小心的刮取包妥,給我帶回來由我檢視。」

  熊道元不解的道:「魁首,你要這些玩意做什麼?」

  燕鐵衣道:「做什麼?要坐實那真凶的罪名!你記住,屍體可能已經淨過身了,也可能還沒有,但不管有沒有,由於被害者當時身體赤裸,恐怕不易在她身上找著什麼蛛絲馬跡,唯一可以下手的部位,只有她雙手的十指指甲,你且先不用多問,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

  咽了口唾沬,熊道元道:「是,我會儘量仔細。」

  側過臉來,燕鐵衣又道:「全兄弟,那老獵戶尤九如住的地方離這裡遠不遠?」

  全兆忠道:「大概有十幾裡山路,但我知道一條近道,可以省去不少功夫,只是天雪路滑,不大好走………」

  燕鐵衣道:「這不成問題,你把詳細位置告訴我,我去找他。」

  全兆忠詫異的道:「找尤老頭?」

  點點頭,燕鐵衣道:「作證;還有那翠花在那裡你也清楚吧?」

  全兆忠道:「我知道,燕大哥,你也要翠花來作證麼?」

  燕鐵衣道:「當然,多一個人指證孟季平的罪行,他便少一樣推諉狡賴的藉口!」

  全兆忠表情沉重又疑慮的道:「但是,燕大哥,尤老頭或者還會講點做人的道義,敢於挺身而出,那翠花一個女流之輩,恐怕不見得有膽量得罪孟季平,聽說孟季平在糟蹋了她以後,給了她一筆銀子打發她走的,她懷裡摟著錢,何苦再招惹這樣的麻煩?」

  燕鐵衣平淡的道:「我會有辦法——她若為了錢不開口,我給她更多,如果她是為了怕而不開口,她將會發覺,我比孟季平那一撥人更要可怕得多!」

  全兆忠老老實實的道:「燕大哥,翠花人並不壞,求你別太難為她。」

  燕鐵衣笑道:「當然不會,如她推拒太甚,充其量我也只是嚇唬嚇唬她而已。」

  熊道元涎著臉道:「魁首,乾脆我們兩個把差事換一換,你去那靈堂中搜集證物,我來找這尤老頭和翠花,有關脅迫恫嚇這一套,我可是在行得很哩。」

  燕鐵衣笑駡道:「你少在這裡胡鬧,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在我面前,那有你出主意的地方?」

  熊道元歎了口氣:「這就是坐在高位置上的好處。」

  全兆忠插進來問:「燕大哥,我們是分頭進行,然後再於『拗子口』會合嗎?」

  燕鐵衣道:「是的,我先去接尤九如,再趕回『拗子口』找那翠花;在『拗子口』,你可有比較隱密方便一點的聚晤所在?」

  想了想,全兆忠道:「有個地方,不知合不合適,就在孟季平的宅居斜對面,是座棧倉,儲存米穀雜糧的棧倉,看倉的蘇小結巴和我十分要好,可以信得過他,燕大哥認為能不能用?」

  燕鐵衣道:「行,就在那裡聚首吧,你們兩個記住務必要在天亮之前回到棧倉,先到的先等,別忘了隨身攜帶火摺子,還有,照會你那位貴友蘇小結巴一聲,說明我會去,以免引起人家不必要的驚疑;那麼棧倉是什麼樣子?」

  全兆忠道:「青磚砌的大屋子,年代很長遠了,看上去古舊灰暗,卻還牢固;棧倉的簷瓦是『虎頭瓦』,屋脊中間已經陷下一段,門板是黑漆的,很好找,就在『招安客棧』那條橫街頭朝右一拐就能看見。」

  燕鐵衣道:「這就成;全兄弟,待會我們下山,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是說在這種天氣之下?」

  搖搖頭,全兆忠道:「其實我們現在容身的這個洞穴,離著平地只有兩裡多山路,只因為山間地勢層疊起伏,延綿百里,非常廣闊邃密,我們如今所在的地方,才只能算是山邊。」

  熊道元喃喃的道:「娘的,我們摸黑攀爬了這久,我還以為業已到了山頂啦。」

  燕鐵衣道:「從這裡下去,得要多久?」

  全兆忠道:「由我帶路,至多半個時辰就行。」

  燕鐵衣道:「我去那尤九如的地方,從那裡走?」

  全兆忠道:「先下山,有一條小道通過去順著小道走,約莫十來裡處,就可以望見尤九如那座搭在一片斜坡下的松木窩棚,他只有一個人住,天亮前准在。」

  歇了一下,又接著道:「翠花住在山藥店的後進屋裡,山藥店就在『拗子口』才入市的道路右邊,平瓦房,名字叫做『萬家老號』。」

  燕鐵衣頷首道:「這就不會錯了,下山之前,我們還是順路。」

  火堆的那邊,傳來鄧長低弱的聲音:「道元哥………請過來扶我一把………我要坐起來。」

  熊道元湊過身子,關切的問:「你醒了?覺得怎麼樣?我看還是躺著吧?」

  鄧長瘖啞的道:「我一直都沒睡………就是人太虛軟,精神不濟,腦袋裡也昏昏沉沉的似在打旋………現在好多了,倒想坐一會。」

  於是,熊道元小心的扶著鄧長坐好,鄧長那張斑痕累累的面孔上用力擠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朝著燕鐵衣道:「魁首………拖累你了。」

  燕鐵衣溫和的道:「不要說這些,虧得道元在照護你。」

  鄧長轉向全兆忠,十分友善的道:「全兄弟,先時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檔子不幸的事,我很抱歉,同時對你也極為同情。」

  全兆忠苦澀的笑著:「鄧大哥,他們加在你身上的罪名,施在你身上的酷刑,才更是暗無天日,居心狠毒,你完全是橫遭誣陷,代人受過,而我明知真相,卻又無能無力替你伸冤訴屈,該致歉的是我,我太不中用了。」

  鄧長孱弱的道:「別這樣講………好在我們魁首已在這裡,任什麼委屈,自有魁首替我們作主。」

  全兆忠低聲道:「你也是燕大哥的手下麼?」

  點點頭,鄧長沙啞的道:「不但我,魁首的直屬手下有數千人之多。」

  全兆忠咋舌道:「老天,你們的組合有這麼大?」

  得意的一笑,熊道元接腔道:「你才知道呀?我們『青龍社』不但人多勢大,財厚力雄,連南北各地的大小碼頭,也全分佈得有我們的分支堂口,嘿嘿,放眼天下的各幫各派,不論黑白那一道全算上,有幾個能同我們相提並論的?」

  全兆忠欽佩的道:「真是出人想像………燕大哥也一定十分愛護你們,從他為鄧長大哥這次事情如此盡心竭力的奔勞來看,燕大哥待各位之深厚,已和手足兄弟一樣了。」

  鄧長喘息了一會,口吻變得嚴肅的道:「全兄弟………我們魁首在江湖上是有名的行俠仗義………扶危濟困………他是確確實實的『替天行道』………這樣的不幸,若是落在別個不相干的人身上………我們魁首也同樣會慨旋援手,主持公道。」

  深深點頭,全兆忠道:「我明白,燕大哥是一個如此光明磊落,充滿正義感的英雄………」

  笑了,燕鐵衣道:「你們不要窩在洞裡淨用轎子高抬我,全兄弟,有吃的沒有?」

  這一問,熊道元的肚子裡馬上就響起了「咕嚕嚕」的聲音,他吞了口唾液,愁眉苦臉的道:「魁首不提,我還忘了肚子在唱空城計,這一想起,才覺得饑火如焚,腸子打結,我這廂業已餓得前心貼後牆啦。」

  全兆忠忙道:「有吃的,有吃的,就是不算什麼好東西,只得一塊鍋餅,兩條醃黃瓜,另加一小條鹹魚。」

  又「嘓」聲吞一口口水,熊道元舐著嘴唇道:「好極了,這已是山珍海味,無上的美味了,人一到餓得發慌的辰光,那怕是幾片地瓜幹,一把青菜葉,也他娘勝似燕窩魚翅雞鴨魚肉,我說老弟台,還不快拿出來敬客?」

  全兆忠趕緊從背簍中取出那塊兩斤多重的厚厚鍋餅來,由熊道元先雙手捧呈到燕鐵衣面前,在燕鐵衣取用過後,他迫不及待的再一分為三,自己取著的一塊只幾口便去掉了一半!

  燕鐵衣道:「慢點吃,別噎著了。」

  滿口咀嚼著鍋餅,熊道元吃得噴香的咂著嘴巴:「呃,——好;——好鍋餅………我從來沒吃過這麼香的餅。」

  其實餅是又硬又幹的,除了它是面做的食物並經過烘烤之外,談不上有什麼其它味道,但饑就不擇食了,熊道元吃他手中那塊半斤有餘的厚餅,就像風捲殘雲似的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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