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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燕鐵衣生硬的道:「我仍是先前的回答——我只在述說一個事實,賈先生。」

  頓了頓,他又道:「奶不妨多斟酌,芝草你有兩株,普天之下,楊小怡卻再找不出第二個;你的性命只有一條,火拼起來,很可能你便得把命也綴上,鬧到那步辰光,恐怕任你萬貫家財,也同樣濟不上事!」

  賈致祥吼道:「莫非你就有十條命?」

  燕鐵衣峭銳的道:「不,我也只有一條命,但我的命要比你的命難取得多,況且,我若死了,自會有人代我索債,你若死了,請你捫心自間,還會有誰替你報仇?我存的是人,你積的是財,賈先生,生死之事,人比財要來得牢靠些!」

  氣得面上泛紫,青筋浮額,賈致祥顫蓍聲道:「你……你這自高自大,狡猾狠毒的狂徒鄙夫……」

  燕鐵衣道:「謾駡解決不了問題,且有失風度,賈先生。」

  『地煞』管恩昌突兀出聲:「太爺,尚請下令剪除此獠!」

  來中土使橫賣狠法?」

  微微抑起頭來,燕鐵衣嘲笑的道:「好奴才,姓管的,我倒要看看你哥倆在西陲混不下去,又如何不禁怔了怔,管恩昌陰惻惻的道:「看來,你已知道我兄弟的來歷了?」

  燕鐵衣道:「不錯——可惜這段過往,卻未見精彩!」

  臉色倏寒,管恩昌尖刻的道:「比起你的綁架求贖行為來,恐怕並不見得更低下!」

  燕鐵衣閑閑的道:「但是,直到如今,我尚未被什麼人趕出地盤,並且聲譽之隆,有蒸蒸日上之勢,管恩昌,這就不太好比了。」

  雙目中的光芒宛如蛇信伸縮,管恩昌毒辣的道:「你要記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燕鐵衣,你將會為了這些而付出巨大的代價,你終會後悔不及——」燕鐵衣陋夷的道:「這是恫嚇呢,抑是也在述說一個事實?」

  管恩昌惡毒的道:「奶會知道的,燕鐵衣,你遲早會知道的!」

  吃吃笑了,燕鐵衣道:「就憑兩位這『紫帶子』的大二瓢把子?落荒而逃的喪家之犬,關著門起道號的看門奴才?」

  管恩昌正氣得心肺欲炸,顫顫而抖,那滿頷紅鬍子的黃袍大漢已狂叫道:「燕鐵衣,我要活剝了你這滿口放屁的小雜種!」

  燕鐵衣瞄蓍對方,微笑道:「想你就是管恩昌的拜兄,『天罡』包魁了?」

  紅鬍子大漠怪吼:「正是你老子!」

  燕鐵衣一拂衣袖,不屑的道:「一丘之貉罷了,不見出奇之處!」

  『天罡』包魁全身骨節突然『辟拍』密響,人把紅鬍子鋼剌般根根倒豎,雙目如鈴,巨口扁咧——有如一頭發怒的雄獅,模樣兇猛之極。

  『白衫青鋒』白泰山冷冷的道:「包老弟,不要衝動!」

  七個字,像是七顆水珠子彈進了人們心裡,蓄勢待發的包魁,忽然大吼一聲卸去勁力,惱恨得連連,往地下跺腳不休!

  白泰山面朝燕鐵衣,沉重的道:「燕朋友,你也是一方霸主,江湖巨擘的身分了,難道還不明白『打人不打臉,揭入不揭短』的道理?」

  燕鐵衣平靜的道:「人必自侮,然後人侮,白前輩。」

  白泰山一時找不出適當的話來反駁,冠玉似的面龐上也有了慍色,他聲音帶蓍僵硬的道:「不要自視太高,燕朋友,普天之下,並非只有你一個人是『唯我獨尊』的!」

  燕鐵衣嚴肅的道:「多承教誨——幸好我自來未做是想。」

  白泰山難堪的沉默了片刻,搖搖頭,方道:「鋒芒太露了,你。」

  燕鐵衣一笑道:「我不得不說,這句話幷非是對我最中肯貼切的批評。」

  轎子裡,賈致祥大聲道:「好了,泰山,別和他淨講些廢話,讓我來同他說。」

  白泰山一言不發,退到一邊;賈致祥朝著燕鐵衣叫:「現在告訴我,小怡人在那裡?」

  燕鐵衣道:「『鶴涎靈芝』交給我,你便會得到正確的答案。」

  賈致祥怒道:「若是你得了芝草又失信呢?」

  燕鐵衣凜烈的道:「江湖喋血,風火草莽,生死界,陰陽線,刀口上掛,槍尖上挺,賈先生,姓燕的未曾失言一次,背信一次!」

  賈致祥恨聲道:「我怎能信得過你?」

  燕鐵衣肅穆的道:「我的承諾就是保證,賈先生,那更超過你金山銀山的價值!」

  神色森寒,他又緩緩的道:「而且,在這種情形之下,你沒有多大的選擇,你必須相信我,否則,你就會非常遺憾和悔恨了!」

  賈致祥的目光向白泰山臉上,白泰山幾乎察覺不出的微微點了點頭。

  給你,你可不能毀諾!」

  於是,這位富若『半國』的財神爺只好咬咬牙,極其不甘的道:「燕鐵衣,算你狠——我把東西交燕鐵衣莊重的道:「一言九鼎!」

  賈致祥悻悻的道:「過來拿!」

  燕鐵衣亳不遲疑,大步行向轎前,環護軟轎的八名高手,並沒有稍加攔阻或迫近,任由燕鐵衣直趨賈致祥身側。

  隔蓍轎嵌三步,燕鐵衣站住了,伸出右手,笑眯眯的道:「賈先生,多謝饋贈……」

  轎中,賈致祥在衣袖裡的左手虛虛往外一擺,看樣子似是在傳遞什麼東西,可是,事實上卻任什麼也沒有遞出,卻是他的長袍掩遮下,猝然袍角掀起,一團黑影閃電般拋射向燕鐵衣面門!

  燕鐵衣身形暴退,同時冷芒倏現又歛,彷佛過去於瞬息的流光回現;那團黑影發出一聲尖叫,落地豁然伸長,卻打了一個踉蹌,幾乎摔跌。

  天爺,那居然是一個人。

  一個長不滿三尺,瘦得只盈一握的奇形侏儒!

  但是,那個侏儒卻有蓍半尺多長的花白鬍子,是個歲數很大的佚儒!

  那個侏儒雙臂特長,幾垂於地,兩腿甚短,且向外張扭,是『羅圈腿』之屬。

  侏儒既黑又扁的面孔上,流露蓍一種尷尬的假笑,他雙手無奈的攤開,右手上握蓍一隻方方正正的白玉雕花盒子。

  燕鐵衣注意的卻是那侏儒的右手——粗短、厚韌、五指指甲烏紫勾曲的右手!

  侏儒斜眼看了看自己前襟處裂開三寸的一條劍痕,打蓍狠嚎般剌耳的哈哈:「好快好准的劍法,真個名不虛傳,燕大當家的,可是你卻太也性急啦,這。算是你對我『老娃子』麻三的報答麼?我正待將這株珍貴的『鶴涎靈芝』交給你呀……」

  燕鐵衣冷冷的道:「是這麼個交法,又是從這麼個『地方』纘出來交給我?」

  『老娃子』麻三呵呵笑道:「這才更見趣味,以博一燦呀!」

  燕鐵衣冷笑道:「我怕你原來的目的不是這樣吧?或者,你想『更見血腥』,以博賈先生『一歡』才比較貼切些。」

  轎中的賈致祥大聲道:「燕鐵衣你這是什麼話?我賈某人豈是此等無信無義之徒?」

  緩緩轉過視線,燕鐵衣不由笑了——軟轎的四周,以白泰山為首,九名最強悍的保鑣,已把賈致祥嚴密的掩護住!

  聳聳肩,燕鐵衣道:「你不是麼?賈先生。」

  賈致祥的聲音透蓍幾分『色厲內荏』的意味,他誇張的吼叫:「笑話,我賈致祥說一不二,最是重諾守信,怎會玩弄那些花巧詭計?你可以看看,麻三手中的東西是不是『鶴涎靈芝』的真品?然後你就會知道我的人格是如何崇高,品德是怎生公正了;我叫麻三把東西拿給你,便是他採取的方式魯莽了些,你也不能用來做為背信的藉口。」

  笑笑,燕鐵衣道:「當然,我不能。」

  『老娃子』麻三脅肩諂笑道:「喏,喏,燕大當家,我沒有誆你吧?方才我的確是要把手中這株『鶴涎靈芝』交給你,只是一時勢子用猛了些,想不到竟引起了你的誤會,差點挨了一劍不說,只怕回去還得受太爺的罰哪。」

  那邊,人群後的賈致祥呵叱蓍道:「你還想託辭避罰縻?麻三!」

  麻三聞言之下,一派惶恐之狀:「太爺我怎敢哪?但求太爺罰輕一點,我麻三業已是千恩萬謝,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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