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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第四十四章 棲鳳樓 有女若蘭

  孟明咧咧嘴,沒有答腔。

  燕鐵衣道:「所謂『北鳳區』,面積一定也不會太小,屋宇樓閣又多,那位七姨太卻是住在那個位置,那座樓臺裡?」

  孟明低啞的道:「『棲鳳樓』就是,位置在『北鳳區』偏南角,那是一幢十分精美的二層小樓,樓房上下爬滿一種開粉紅色小花的藤蘿,樓外門前還有一條人工挖掘的溪流,溪上有朱欄三曲橋橫過,橋的兩端,全豎雕著大理石的蓮花燈座,很好找,老遠就能看見那四座蓮花燈的光芒。」

  燕鐵衣道:「不錯,很詳盡;請再告訴我,那位七夫人的姓名、特徵,也就是模樣兒長得如何?」

  孟明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道:「國色天香,美豔無比,尤其是她那種豔麗,簡直令人不敢逼視,幾乎所有美人該具有的條件她都有了,再就是她的眼神,看一眼,能把對方看得魂不守舍,心蕩神移……美極了,她的眉心中間生有一顆朱砂痣,一顆大小恰好,紅得透亮的朱砂痣……」

  燕鐵衣笑道:「姓名?」

  孟明道:「楊小怡。」

  望了孟明一陣,燕鐵衣道:「對於這位楊七夫人,孟兄,你似乎很注意?」

  臉孔泛熱,孟明狼狽的道:「不,不,我怎敢稍有孟浪失禮之處;我,我只是應大當家之命,向大當家描述她的長像。」

  笑笑,燕鐵衣道:「男人的通病,對美麗的女子都免不了特別感到興趣,甚至產生憧憬,嘿?」

  孟明失措的道:「大當家說笑了,我絕不敢如此放肆,我對七夫人素來尊敬有加。」

  燕鐵衣道:「得了,不必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我總不會到老賈那裡告你的狀。」

  頻頻以衣袖拭汗,孟明趕緊岔開話題:「大當家是否垂詢完了?」

  點點頭,燕鐵衣道:「是的,問完了。」

  孟明如釋重負,急忙道:「那麼,我可以走啦?」

  燕鐵衣笑吟吟的道:「你還不能走。」

  猛退一步,孟明驚恐的道:「你……你莫非要對我——?」

  燕鐵衣輕柔的道:「別胡思亂想,孟兄,我不會傷害你的,但你卻必須留在這裡片刻,待我行事完竣,自會放你離開,更明確的說,我雖然相信你的話,卻總得去求證一番,若是你未騙我,你便將十分平安的渡過此關,反之,孟兄,我還得回來與你算一算這本帳呢。」

  孟明惶悚又迫切的道:「我沒有騙你,大當家,我可以發誓,我所說的句句是實,字字不假。」

  拍拍對方肩頭,燕鐵衣笑道:「但願如此,孟兄,但眼下卻只好暫且委屈你一會了。」

  孟明慌張的道:「不,大當家,請你聽我說,大當家……」

  「家」字的音韻還在他口舌間打轉,他人已悶哼一聲,軟軟栽倒——燕鐵衣收回點戳在孟明「暈穴」上的手指,順手抱住了身子軟成一團的孟明,然後,他躍上樹頂,找了一處既安全又隱密的地方,將孟明四平八穩的擱架在椏上。

  下一步,他就要前往「北鳳區」的「棲鳳樓」去瞻仰瞻仰那只「國色天香」般的活鳳凰了。

  在潛向「北鳳區」的途中,燕鐵衣保持著最高的警覺性,他知道在經過了白天的那場衝突後,賈致祥一定會全力加以防範處處,小心戒備——對於他這樣分量的人物,賈致祥是絕不會有半點輕忽之念的。

  整個「十全山莊」裡,顯然是以賈致祥本人所居住的「金玉堂」為中心,而「金玉堂」的防衛情形也是最為嚴密的,燕鐵衣發現在「金玉堂」周圍佈滿了明哨暗卡,甚至在樹梢、廊角、林叢、花影等任何可資掩隱的部位,也都埋伏著人;「金玉堂」內是一片漆黑,外面卻燈火輝煌,明亮耀眼,別說是朝裡摸,便稍稍靠近一點,也幾乎全不可能……

  如果以一己之力,想進入像「金玉堂」這麼一座巨大的建築物去對付某一個人,抑或尋找某一樣物件,乃是一樁愚不可及的事,只是「尋找」的時間與工夫,業已成為莫大的浪費,何況,更將遭受層層的阻礙及攔截?燕鐵衣並不愚蠢,他當然不會幹這種傻事。

  他心裡有數,賈致祥擺出這等陣仗來,表面上是顯示力量和眩耀威勢,骨子裡也不啻是在向他提出警告,然則,又何嘗沒有一點暗示他趨避遠走的微妙僥倖意味?

  燕鐵衣本來的主意就是要「趨避遠走」,他還沒有瘋狂到為了達成目的而瞎拚亂撞的程度——實際上,在這種情形下,瞎拚亂撞也解決不了問題——他便讓賈致祥高枕無憂的在「金玉堂」中做那黃粱大夢,他盡有方法叫姓賈的安逸不到天亮!

  「十全山莊」的人調配,是以「金玉堂」為重點,做為縱橫佈署,深廣防衛嚴密是夠嚴密了,但如此一來,其它地區的戒備就顯得單薄了許多,他們的好手加上大部分可用之兵,多數調去保護「金玉堂」,剩下的人便有限了,燕鐵衣這一路潛往「北鳳區」,可以說並沒有費什麼周折,十分順當的即已抵達目的地。

  賈致祥與他的手下們,恐怕不會想到燕鐵衣會來這一招——「釜底抽薪」,他們會期望燕鐵衣知難而退,卻未必料及燕鐵衣將找「不難」的一環照樣下手。

  那真是一條充滿了詩情畫意的小溪,流水清澈,呈現著透明的翠綠,點綴著古雅的奇石,溪畔兩側或是花曳柳垂,或是亭幾散置,極得自然幽韻,而溪水蜿蜓有致,雖是人工挖掘而成,卻不帶丁點浮俗意味。

  大理石雕就的蓮花形座燈,散漾出迷蒙淡暈的光芒,柔和又溫馨;淡暈的燈光反映在粼粼的流水之上,似波波剪碎的珠屑,串串湧連,浮蕩明滅,而那些也是晶瑩透剔的,有著夢一樣的幽幻氣息……

  那座附滿了青翠蘿藤並點綴著粉紅小花的雙層小樓,便在眼前展現了有如憧憬中的溫柔鄉,它背後倚著一片色調蓊鬱的矮崗,四周是挺秀的龍柏相繞,過了橋,便可直達樓前的門階,一條鋪設著潔白碎石的窄徑,連接在橋及閘階的中間。

  這裡,並沒有任何「鳳」的標誌,但卻使人相信,會有「鳳」棲於此。

  一種柔媚的翠色籠照了這裡,很幽美,很雅致,很潔淨,很綺麗,免不了的,也很高貴。

  現在,燕鐵衣已感觸到「錢」的力量確實不小,至少,有了錢,已經能夠買到「憧憬」,買到某些腦子裡想像得到的東西,譬如,眼前的這座「溫柔鄉」。

  燕鐵衣在這時,對於賈致祥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無可否認的,賈致祥還算是個會用錢的人,他以他的財富製造出一個如此豪奢的環境,但卻不俗,天下有很多富豪,一旦身上的油脂增加,便彷佛心也迷了眼也迷了,一舉一動,一事一物,總帶著恁多銅臭氣與俗土味,與賈致祥相較,是不堪承教得多!

  窺伺了片刻之後,燕鐵衣已摸清了「棲鳳樓」的防守情形——一共有六處暗樁按在附近,每處暗樁是兩個人,他們配置的角度很巧妙,可以互相呼應,彼此支持,剛好形成了一個連點不連線的圈子,「棲鳳樓」便在圈子的中間。

  這樣的防備,對付一般尋常角色是夠了,但要阻止燕鐵衣卻是笑話,燕鐵衣不怪賈致祥疏忽,只怪賈致祥的心思用錯了地方——這位大財主把他自己看得太重要了,重要得以為燕鐵衣除了他就不要別的人啦。

  從溪邊的一角涼亭飛掠到「棲鳳樓」頂,燕鐵衣使用的乃是一個古老卻有效的方法——「聲東擊西」;他投了一塊拳大石子向遠處的暗影裡,石子落地所帶起的音響,引得那六處暗樁的守護者本能的注視,而只在他們扭頭探查的瞬息間,燕鐵衣業已一縷輕煙般毫無聲息的飛上了「棲鳳樓」樓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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