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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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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了怔,燕鐵衣深吸了幾口氣,不錯,是有著焚燒什麼的焦糊味正在附近飄漾,或者正往這個方向飄了過來! 崔厚德大聲道:「我也嗅到了!」 這時,那缺耳大漢先是刹那的愕然,隨即神態轉為驚怒憤懣,他一言不發,拔腿便跑! 崔厚德暴叱出口:「站住,再跑老子就要你的狗命!」 那缺耳大漢彷若不聞,就像有鬼追著他似的奪路狂奔! 燕鐵衣心頭一動,脫口道:「不好,他們要放火燒!」 隨著他這句話,一縷黑煙已經冒起在前面,而這縷黑煙像是信號,又像是引線,甫始升起,四周便分做幾十處全叫骨骨突突的煙霧迷漫成一片,眨眼間,火舌吞吐,烈焰騰空,這條小路周圍的深草雜樹俱皆燃燒起來,呼呼轟轟的火焰卷揚裡,還摻夾著油脂的焦臭氣息! 崔厚德跳著腳大罵:「不要面皮的下流胚子,龜孫王八蛋,竟然用這種惡毒無恥的卑鄙手段來陷害我們,造這種孽,也不怕將來有人刨你們的祖墳哪……」 燕鐵衣冷冷的道:「你歇著點吧,崔厚德,叫駡並不能助你脫險!」 抹了把汗,崔厚德又急又恨的道:「怎麼辦?魁首,四面八方全是火,火勢縱橫極廣,我們如何逃過這一劫啊?」 由於馬匹的驚嘶人立,舒妲早已坐不住了,她躍下鞍來,滿面通紅的道:「那些人是想活活燒死我們,魁首,這附近已是一片火海了!」 越到危急的關頭,燕鐵衣越能顯示他無比的冷靜與不屈的毅力,他毫無半點驚慌之色,形態上反而淡漠得不帶任何表情,目光四掃,他緩緩的道:「這片火,是在四周點燃往中間燒來的,現在的風向對我們更不利,偏朝南吹,有三個方向的火勢會橫卷過這條小路,而我們可以退卻的一面卻也被他們燒著了;崔厚德剛才說得不錯,火焰的範圍縱橫頗廣,看起來不會少於二、三十丈方圓,因此強越火場是極為困難的了!」 舒妲被陣陣撲面的熱風熏窒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尤其是連空氣也宛若變得沸騰了,每吸一口,全嗆炙進了心底,她咳嗽著,淚水流淌:「魁首……我們……怎麼辦呢?」 大火在四周嗶磁燃燒,更挾著奔騰似的風吼聲,風吹著火,煙硝濃密中延展極快,強烈的熱力烤著人的膚體,那味道,就和被丟進了烘爐一樣的痛苦! 崔厚德也眼淚鼻涕嗆得齊流:「我的老天爺,眼看著我們就全要被烤熟了……」 兩匹馬也在淒厲的長嘶撲騰,團團打轉,火的驚恐,已使這兩乘訓練有素的健騎就快失去控制了! 舒妲紅著眼大叫:「魁首,我們可以挖個淺穴伏在裡面,讓火從淺穴上燒過去……」 搖搖頭,燕鐵衣道:「不行,烈火燃燒卷飆的時候,會使人因不能呼吸而窒息!」 崔厚德拚命咳著叫:「總不能束手待斃啊!」 此刻,由於火勢逼近,在火舌飛揚下,三個人的毛髮已經有了焦卷的跡像…… 咬咬牙,燕鐵衣斷然道:「厚德,你用雙手緊抓著我的腰帶,再由舒妲將你抱牢,在我叱『起』的時候,我三個人一同用力往空中躍掠──。」 舒妲驚疑的道:「魁首,這是要做什麼?」 燕鐵衣冷凜的道:「我將發揮我最大的內家修為,併合劍術上藉力運展的妙用,攜你二人沖出火場!」 舒妲幾乎不敢置信的道:「只以魁首一己之力,帶著我們兩個人飛掠出縱深如此廣闊的火場!」 燕鐵衣道:「不錯!」 抹著嗆出的淚水,舒妲呐呐的道:「魁首,這……成嗎?」 燕鐵衣平靜的道:「姑且一試吧,總比呆在這裡被活活燒死的好!」 崔厚德急忙伸出雙手抓緊了燕鐵衣的後腰帶,一面又叫舒妲將他緊緊抱牢,三個人剛剛並在一起,前路上,一個混身燃燒著火焰的怪物,已發著那種不似人聲的確布尖嚎,跌跌撞撞的向他們這邊奔了過來! 天爺,竟是那缺耳大漢!他大半個身子已經被火燒著,一種烤肉炙油與焚毛的惡臭簡直叫人作嘔,他的面孔全都變形,好像融化了的蠟脂,那樣黏黏沾沾又血肉模糊的攪合在了一起,而火焰的青紅舌在他身上籠罩焚燒,「嗶嗶磁磁」的聲音,更帶著半透明的可怕形狀! 那人只是在無比的痛苦中,由本能驅使的一種盲目反應,其實,他的意識已經混亂,他不會再看清楚任何景像,也失去了判斷的能力,當然,更不可能有任何方法挽救他的生命了。 燕鐵衣視若無睹,大喝一聲:「起!」 陡然間,三個人同時用力挺拔躍彈,「呼」的一聲,三個相連的身體飛起了四丈多高! 接下去,就全看燕鐵衣的了! 彈躍的勢子未竭,燕鐵衣右手翻飛,但見一道晶瑩透亮的銀電閃映,空氣中立即發出尖銳的嘯聲,周圍更波動著「絲」「絲」的氣流,而一股眩目的、亮亮的一圈冰寒的光,一片燦麗冷寒的劍氣便籠罩了他們全身,在突起的奇異力道之下,瞬息間自火海頂梢飛射出十丈之遙! 但是,從底下往上看,卻看不見人影,那只是一束流電,一束有如滾桶般的流電,筆直而不曲的,粗渾而不細窄,光芒耀眼,速度驚人,彷佛是橫過穹蒼的隕星曳尾! 劍術上的修為,如果達到登峰造極的至高境界,能以心馭劍,以意馭劍,或是以氣馭劍,而精、神、氣的結合,再將一股至純至厚的內家勁力貫注進劍身裡,發揮的功能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那是一種匪夷所思的神異顯示,是一種近乎超凡入聖的玄妙能力,它已突破了「人」的內勁機能極限,將速度、波震,運轉的連衡無間貫串成了另一樁形像及力量──強大的、淩厲的、超越時空所局限的形像及力量! 武林中的人,稱這種功能為「身劍合一」或「馭劍成氣」。 然而,在燕鐵衣的劍術招式裡,卻稱這樣的境界為「劍魂化龍」,現在,他施展的藝業便是「劍魂化龍」的高度修為。 十丈之後,這束流光猛然下墜,似是力量業已衰竭。 突然間,燕鐵衣的「太阿劍」自光束的映射中穿起,倏顫向下,於是,一盤若霧似雨的光雲迴旋急繞,空中傳揚著風雷的咆哮異響,光束微散驟合,略略一沉,又如一條老龍般再度翹揚飛起,複射十丈之遙。 崔厚德與舒妲的感覺,和騰雲駕霧沒有兩樣,他們只見滿眼閃耀的光亮,只覺耳邊呼呼生風,只感到身體在以從未經過的快速前進,他們的血液上沖,氣窒心跳,彷佛呼吸都被嗆噎了…… 在第二個十丈的縱射之外,燕鐵衣嘶啞的低叫出聲:「一齊奮力前掠──。」 崔厚德和舒妲如夢初醒,二人猛力使勁撐挺著燕鐵衣前躍掠,而「波」的一響,光芒隱,三個人堪堪飛出七丈之外,全踉蹌不穩的僕到地上! 腳才沾地,燕鐵衣已任什麼全不理會的匆忙坐下,雙目緊閉,迅速運功調息起來。 火海已在他們身後十多步以外,他們剛落在滿是餘燼熟灰的邊緣! 只有經過這一刹那的淩空騰飛,燕鐵衣宛若已跋涉了千山萬水,攀越了陰陽兩界一樣的虛脫及乏累;他的面色白中透青,眼眶周圍下陷,額上筋絡顫動,嘴唇發紫,汗流透衣,連呼吸也是那等喘息了。 崔厚德一言不發,立時站到燕鐵衣身邊,抽刀護衛,半步不移。 吃了一驚的舒妲,不禁忐忑的問:「崔大哥,魁首可是有了什麼不妥,受了傷還是逆了氣?」 搖搖頭,崔厚德嚴肅的道:「都不是,魁首耗用真力過钜,另加上精氣貫注于全力施為之中,頗為傷神,他如今身心俱受伐損,正在調息順氣──吐納歸元……」 舒妲惶然不解的道:「以魁首的修為來說,應該不至於只經過此一段距離的飛掠,就虛脫到這種情形才對……」 崔厚德低聲道:「你也是練過幾天武功的人,舒妲,怎的內行卻講外行話?方才魁首攜帶我們飛越這二十餘丈的空間,與一般施展的輕功提縱術大不相同,難道你竟查覺不出?」 舒妲微窘的道:「我知道方才的淩空掠騰不同於尋常的輕功施為,但沒料到會把魁首累成這樣。」 崔厚德,戒備的環視四周,他未曾發覺什麼異兆,這才略略放心的接下去道:「由你的問話裡,我才曉得你在武學技藝上所瞭解的委實有限,尚未登大雅之堂;舒妲,你的輕功不錯,甚至比我還好,但我問你一次至多能飛躍出多遠的距離?」 舒妲道:「大概可以躍出五丈左右……」 崔厚德濃眉一揚,又道:「如果──再加上兩個人的體重呢?」 舒妲搖頭道:「那就連丈把遠近也沒有把握了。」 崔厚德以一派教誨的口吻道:「正是,但魁首卻攜著我們兩人飛越了二十餘丈,在這飛越的當中,你可知道他付出多大的力量,消耗了多大的內勁?他完全是以一股精氣貫注於體能中,藉著在劍術上的奇異修為相輔相合,始可發揮出這樣驚人的效果來,只這二十餘丈的飛越,業已有如抗著一頭牛爬過九十九座高山了!」 伸伸舌頭,舒妲駭然道:「有這麼吃力?」 崔厚德有若一個劍道大師的氣勢道:「一點不錯,這可是意志,精神,身體機能加起來的力量總合,幾可突破人類所難達到的最高體能限制,當然在運用過後的疲乏與虛弱也是十分巨大的;我們魁首自出道以來,還很少施展他這門功夫,不到萬不得已或生死關頭,他是絕不輕易顯露的,因為這宗藝業固然威力是大,但相對的本身內力的消耗更大,使出一次,往往甚久不能恢復元氣,而這『劍魂化龍』的招式在時間上亦運用不長,是而魁首也甚為顧惜,端留著致命的辰光才肯展現,先前若非我們兩個連累了魁首,他恐怕也不會把這宗絕活亮出來。」 舐舐舌,舒妲道:「你是說,崔大哥,像以前那種情況,魁首如是獨自一人的話,便可以從容脫身?」 崔厚德道:「這還用說?而且他也不必施展這宗耗力的功夫。」 舒妲呐呐的道:「那……魁首全是為了援救我們兩個才累成這樣了?」 崔厚德道:「你算是明白啦,莫非還以為魁首平常沒事便老玩這一招做耍子了。」 那一片蔓草雜樹的叢生的地方,經過這一場大火焚燒,如今已變成黑焦焦的,只剩下的禿野,還有餘火未熄,天空中煙霧仍然──未散,空氣裡,尚透著炙熱,那種焦糊更帶著油脂的味道,沖得人腦袋泛暈。 他們三人落腳的地方,是在一道做不規則狀的凹陷沙溝裡,而且,沙溝裡的石砂大都是灰白色的。這道沙溝寬約五六尺,彎彎曲曲的就像一條乾涸了的河澗,從地平面上看過來,是不容易發覺他們的形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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