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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第二十九章 不速客 滿天雲霧

  呆窒了一下,崔厚德也喃喃的道:「可不是?她業已知道我們隨後追來啦!」

  燕鐵衣道:「你可已告訴她我也親自來到?」

  崔厚德道:「沒有!」

  小手指敲敲額頭,燕鐵衣有些茫然的道:「奇怪,按說她隱藏在林子裡的時候,不該發現你從後面摸上去的形跡才對,可是她卻驚覺了什麼,以至突然逸脫,害得我們的計畫白白落空……她會在那個辰光裡警覺出什麼破綻來呢?」

  崔厚德道:「這就費人猜疑了,魁首,照我來看,我們的行動是無懈可擊的!」

  燕鐵衣道:「我也一時找不出什麼足以她啟疑的地方來,但事情分明是出了差錯,否則,她怎會那麼倉促的趕著逃走?」

  崔厚德忽道:「會不會是她認出了魁首的容貌?」

  搖搖頭,燕鐵衣道:「太不可能,從你所說她逃走的時間來對證,那時我隔著林子還有二、三十丈之遠,在這個距離,任是目力再好,也難以辨清一個人的容貌五官,何況我和她只見過一面,當時又一直側著臉?靠近之後,她或許認得出我來,但在那麼遠的位置,她當不易看得分明!」

  崔厚德不安的道:「我可以向魁首賭咒,決不是因為我露了形跡才驚跑了她,我的行動一直小心翼翼,謹慎自持,而且,還暗中盯出她好大一段路,若是我驚動了她,便無法跟綴她下去了。」

  燕鐵衣道:「我並沒有說是你!」

  暗裡噓了口氣,崔厚德道:「然則,她卻為什麼猛古丁抽身便追?」

  燕鐵衣道:「所以說一定是我們的行動有了破綻,露了馬腳,否則,決不會驚走了她,只是目前我們找不出差錯是在什麼地方。」

  崔厚德低聲道:「老在這裡耗著也不是辦法,魁首,我們總得定個行程,找個目標才是!」

  燕鐵衣澀澀的一笑:「我還真有點無所適從了!」

  崔厚德焦灼的道:「還是魁首你拿主意吧,你出的主意總是有幾分把握的,不敢說十拿九穩,也差不了多少,這一次你判斷舒妲可能並未遠去,乃是匿在林子裡,可不就真個應驗了?魁首,眼下我是茫然無主,一雙招子望出去皆是漆黑一片,全靠魁首指點迷津,我唯馬首是瞻!」

  燕鐵衣不禁笑駡道:「渾小子,表面聽起來,你是在抬舉我,奉承我,其實骨子裡卻是在推卸責任,把後果的擔負全推到我頭上來了!」

  崔厚德苦著臉道:「事實上,魁首,我非但確然沒了主意,也負不起錯失的責任啊!」

  這可也是實話,燕鐵衣歎了口氣:「也罷,我們仍朝『龍泉府』走!」

  崔厚德忙道:「舒妲逃走的路線依然不會改變麼?在她知道我們尾隨上來之後?」

  燕鐵衣道:「這就只有碰運氣了,照我盤算,我們的希望也並不算小!」

  睜大了眼,崔厚德道:「魁首可是又有了計較?」

  微微頷首,燕鐵衣道:「舒妲只知道你已經隨後追近,也可能會推測到有其他的人一同追來,但是,她卻不一定會預料到我們已曉得她逃走的目標路線是指向『龍泉府』;在『小蝸莊』,她只是偶而不經意的問了安老瞎子那麼一句話,在她來說,不見得會認為是留下了痕跡,甚至她根本已忘了這句話也未可言,所以,我們在如今別無他策的情形下,也只好按著這條路走去了!」

  遲疑著,崔厚德道:「會不會……魁首,她是有意問安老瞎子那麼一句話來故布疑陣?引誘我們摸錯方向?」

  燕鐵衣道:「不見得,因為她在問安老瞎子『龍泉府相隔有多少的距離』這句話的時候,並不知道她已在『混沌河』邊留下了指引我們追來的破綻,更不認為我們追得如此正確,快捷;而且,她若是以這句話來故布疑陣,也未免太輕淺而冒險了,安老瞎子不是個適宜的轉達工具!」

  崔厚德頷首道:「經魁首這樣一說,我覺得果然大有可為!」

  燕鐵衣笑道:「先別高興,對與不對,現在還言之過早?」

  崔厚德大大有了信心:「我看魁首的盤算,八九也不離十,我就不信這兩截穿衣,三綹梳頭的小女人能有什麼大不了的聰明和才智,老辣的道行,能把我們兩個一等一的行家耍弄了!」

  燕鐵衣道:「你也不要把話說得太滿,陰溝裡翻船的事屢見不鮮,整日打雁,仍也有被雁啄瞎眼睛的!」

  崔厚德不服的道:「那妮子不是這麼塊料!」

  眉梢挑起,燕鐵衣道:「你已經栽過一次筋斗了,還不知道自加檢討?好了,快去把那邊你的坐騎帶過來,我們準備朝前趕上一程!」

  嘴裡也不知咕噥著些什麼,崔厚德匆匆沿路奔了過去,燕鐵衣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仰顧天空,天色可真是暗了……。

  *──*──*

  這一夜,燕鐵衣與崔厚德往前趕了百來裡路,半途上,他們曾在那片蘆花蕩裡耽過了好一會,舒妲便是在蘆花蕩裡失去蹤影的,雖然燕鐵衣和崔厚德都不相信她還會再窩在其中,但仍不死心的又搜索了一遍;那片蘆花蕩方圓不算大,只約有二十丈的闊幅,下頭也都是軟沙和著細泥,著腳並不費勁,兩個人分頭搜查,結果不出所料──沒有人。

  但是,經過這一搜,卻使燕鐵衣對他先前的判斷更具信心;蘆花蕩的三邊皆是生長著雜草蔓的淺沼泥澤,再過去則是連著山崖了,因此,它的終極出路,仍是彎過蘆花蕩到那邊的道路,當時,天色一暗,加上崔厚德沒有耐心,才在搜過一遍沒有著落之後匆忙離開,如果他一直守株待兔的苦等,舒妲要逃走的話,便能藉夜色避過他的視線,也難以掩混他的聽覺。

  不過燕鐵衣卻承認,這片只有二十丈方圓的蘆花蕩,若要隱藏個把人,尤其此人的輕功不在敵對者之下,想要找出此人來卻顯然不是易事!

  然而燕鐵衣至少有了一樣收穫──舒妲除非往回走,就只有這條路朝前進,自然,往回走的話,舒妲這只「驚弓之鳥」是難具此等膽量的!

  經過蘆花蕩的耽擱,他們夜來只趕了百多裡路,便在天亮時歇馬了,這一次,他們沒趕上集鎮,也沒找著客棧,只好湊合著露天而宿。

  崔厚德也不知這幾天來是累狠了,抑是沒有心思,到了這片斜坡下的一個坳子裡,燕鐵衣剛吩咐在此休息,他也只是合衣往地下一躺,身子才擺平,業已打起鼾來!

  燕鐵衣卻沒有他這位手下恁般好福氣,又犯了毛病,獨自坐在那裡想著心事,雖然倦得很,偏偏就有那多想不完的……

  東方天際,這時已朦朦亮,泛著魚肚色,不知何時,周圍又飄起了薄霧,霧中有著細細的水氣,沾在身上濕冷冷的,黏膩膩的,帶著一絲絲寒意。

  遠近的景物,宛若罩籠上一層紗幔,──糊糊看不真切,尤其在這個內凹的坳子裡,更是一團蒙朧了……

  突然!燕鐵衣似有所覺,警惕的移目注視坳沿右側,方才一刹那,他像是聽到一聲極其輕微的「蟋嗦」音響,是衣衫的磨擦聲!

  非常寂靜,不再有聲息傳來。

  但是,燕鐵衣卻毫不鬆懈的一直注意著那邊──他相信自己的聽覺能力及意識反應,不會產生錯覺。

  四周,仍然飄漾著迷蒙的霧氳,一片寂靜,連空氣都似凝凍了。

  過了好一會,那麼輕,那麼細的,又是一聲衣衫的擦動聲響起,這種聲音,令人連想到是在一種何等謹慎的移動下所發出!

  不再遲疑,燕鐵衣悶不吭聲,閃電一般暴飛而起,人在空中倏然伸展,有若一顆殞石般彈射向音響傳來之處!

  就在他身形往下急撲的瞬息,空氣中忽然起了「沙」「沙」的奇異聲浪,幾乎和這聲浪同時間發生的,是一片繁星也似,不,毒蛇的眸瞳也似,那樣綿綿又閃爍不定的藍色細碎光點,面朝著他反卷上來!

  燕鐵衣大喝一聲,長劍太阿「霍」的探起一道銀河般的匹練,紫電絢燦中暴漲飛旋,迎面而來的點點藍光立時四散並濺,有若虹芒射雪,不沾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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