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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魏村長殷勤的道:「大當家的千萬別客套,我們都是自願效力,平素,想找這麼個機會為大當家盡盡心都找不到哩。」

  拱拱手,燕鐵衣懇切的道:「盛情心領,魏老哥,的確不須,人多雜亂,難免打草驚蛇,反為不美,還是容我二人自行前往試試運氣吧;我相信她也逃不了多遠,一路追查,總會發現端倪的,在遠在近,她藏身不易。」

  魏村長也知道人家說的是事實,他只好遺憾的道:「大當家說得也是,但令我們覺得不安的是未能替大當家的分勞效力,說起來,總有點慚愧,大當家照應我們這麼多,我們卻找不著地方補報,未免太也顯得無用無能了!」

  燕鐵衣微笑道:「那裡話,在這裡得到了由各位提供的這條線索,已經是非常可貴,各位的合作與協助之忱,尤令我們感激,此事之後,當再專程前來貴莊道謝。」

  說著,他又向崔厚德招呼:「我們走吧。」

  魏村長趕緊攔著道:「大當家,時辰不早了,我已吩咐賤內準備飯菜,淡酒粗肴,實也不成敬意,上請大當家與崔頭兒賞光,至少吃過飯之後再走!」

  燕鐵衣道:「不敢打擾,魏老哥?我們還急著趕路。」

  魏村長十分誠摯的道:「二位橫豎是要吃飯,在捨下也是吃,到外頭也是吃,何不在這裡吃過以後再走,鄉僻之處,辦不出山珍酒味,只是表示我們一點孝敬心意。」

  燕鐵衣一面稱謝,邊解釋著:「老哥,不是我們矯情,更不是挑剔吃的,老哥一番盛意,那怕是一杯白水,也會覺得情味淳厚,主要是為了爭取時間,去追那位姑娘,一頓飯吃下來,至少耽擱三五十裡的路程,飯以後仍有得吃,一旦追脫了目標,可就不易補償了,我們的苦衷,尚望老哥體諒。」

  無可奈何的,魏村長側立一旁,他顯得有些怏怏的道:「大當家既是這麼講,我也不敢強留了,只盼大當家與崔頭兒在辦完事後,能再賞光一次,容我們有遭侍奉的機會。」

  燕鐵衣忙道:「一定,魏老哥,一定!」

  崔厚德也笑呵呵的道:「放心吧,下次來,包管大吃大喝,叫你破費!」

  魏村長這才咧嘴笑道:「巴望得緊呢,崔頭兒,可是請也請不到的貴客啊!」

  搔搔頭,他又忽然低聲問:「大當家,那位姑娘──可是闖下了什麼大紕漏?」

  燕鐵衣平靜的道:「她遭了點嫌疑,我們來追她,就是為了證明她是否有罪,如果有,她必須接受懲罰,沒有,也要她回去澄清──作惡的人,不管是誰,總不能逍遙於法外,老哥,你說是不是?」

  魏村長不停頷首:「對,對,一點也不錯……這年頭人心也變了,誰也摸不准誰會做出什等樣的事來;聽說那位小姑娘年紀輕輕的,長像又文靜,怎知道她身上竟擔了這大的干係?真難說啊,大當家……」

  燕鐵衣道:「人原來就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因為環境,生活情緒,思維的變異而不時也在變著,人的本身都往往不瞭解本身,就更遑論人與人相互之間的瞭解了。」

  似懂非懂的點著頭,魏村長知道說「對」就沒錯:「真是有道理,大當家,有道理。」

  燕鐵衣道:「告辭了。」

  崔厚德問了一句:「魁首,我們下一站朝那裡去?」

  燕鐵衣道:「先朝前再說,試著和舒妲那丫頭一樣碰運氣吧!」

  聳聳肩,崔厚德道:「真不知道那妮子會朝那裡闖……」

  一直楞呵呵坐在椅子上的安老瞎子,猛的說出兩句話來:「那位姑娘好像問過我,『龍泉府』隔著這裡有多遠……」

  正待轉身往外走的燕鐵衣,聞言之下不禁迅速站定,他急問:「老丈,你肯定她問過你這句話麼?」

  安老瞎子翻動著他那雙紅腫濕爛的怪眼,呐呐的道:「不會錯,她是問過,我記得告訴她說,『龍泉府』離這裡遠得很,那是大地方,隔我們『小蝸莊』怕沒有七八百里路遠。」

  氣咻咻的,魏村長一張黑臉透了紅,他大聲道:「這多重要的一句話,老瞎子,你怎的事先不朝我說,事後又不向大當家的稟告?」

  忸怩不安的往椅背上縮,安老瞎子畏怯的道:「我忘了……我以為這句話不關緊要……」

  魏村長冒火道:「你除了曉得上山砍柴,下河撈魚,再幫人打打零工之外,懂得什麼叫緊要,什麼叫不緊要?這得大當家的來分斷,你半瞎著一雙爛驢眼,又渾充什麼狗頭軍師?」

  安老瞎子囁嚅的道:「我……我又不是故意不說……委實忘了羅……如今提起來……可也不算晚呐……」

  重重一哼,魏村長氣衝衝的道:「險些就叫你這老瞎子誤了大當家的事,虧你還有這多的理由講。」

  燕鐵衣毫不慍怒的反勸著魏村長:「老哥也不必責怪安老丈,對這類事,他到底欠缺經驗,關鍵上也難分輕重,好在他仍能適時記起,業已是不容易了。」

  魏村長余怒未消的道:「這老東西,真個暈了頭啦!」

  燕鐵衣走回兩步,和悅的道:「老丈,你再想想看,類似這樣的話,那位姑娘還說了別的不曾?」

  安老瞎子可憐兮兮的道:「就是問了這一樁,她除了告訴我們弄得那般情狀的原因以外,很少說別的話,我們問她什麼,她也只是扮個笑臉,或點點頭,搖搖頭作個答,連多一句也不講;大當家,我可不敢誑你,千真萬確是這樣,不信,你去問我渾家。」

  燕鐵衣柔聲道:「當然,我完全相信。」

  崔厚德插口道:「她是什麼時候問你這句話的?」

  想了想,安老瞎子道:「就在她坐在桌邊喝稀粥的辰光,模樣不大在意的問了一句,像是隨便提一提似的,我一回話,她就不再說了……」

  崔厚德皺著眉道:「魁首,你看這丫頭是不是故布疑陣?」

  燕鐵衣道:「難說。」

  崔厚德道:「那麼,我們是否照著這條路往下追!」

  慢吞吞的一拂衣袖,燕鐵衣道:「沿途查訪,終也會走到『龍泉府』的。」

  崔厚德惡狠狠的道:「加把勁,說不定半途上就能截下她!」

  燕鐵衣道:「這是最好不過的了!」

  魏村長反倒著急起來:「算時間,那女人走不了多遠,大當家和崔頭兒備有快馬,早走一陣,緊趕一程包能兜上她的去路,頭碰頭堵她回來!」

  淡淡一笑,燕鐵衣道:「希望如此,老哥。」

  魏村長又顧慮周詳的道:「二位水囊裡可已灌足飲水?乾糧帶得夠不夠?還有馬匹也該加料,一切齊備,就更要得心應手了。」

  燕鐵衣道:「不勞老哥,這些,我們早就事先安排妥當啦。」

  魏村長忽道:「附近地勢路徑,二位元可熟?」

  崔厚德搶著道:「包管迷失不了,至少比那丫頭片子要熟悉得多!」

  噓了口氣,魏村長道:「這樣,我看就差不多了,那女人十有八九難逃二位的追捕!」

  崔厚德笑道:「此去若能擒她回轉,老魏,你他娘可得記上頭功哩!」

  魏村長眉開眼笑的道:「崔頭兒別高抬我啦,我只不過是……呃,略盡棉薄罷了。」

  燕鐵衣再次抱拳:「魏老哥,安老丈,多謝一切,就此告辭,他日踵臨貴莊,再圖聚唔吧!」

  說著,他轉身大步出門,崔厚德緊跟於後;魏村長一邊相送,一邊猶絮絮不休的提著再請光臨,招待不周等等客套話。安老瞎子也一腳高,一腳低的趕了出來,就在他被門檻絆倒,掙扎著尚未立起的辰光,燕鐵衣及崔厚德二人二騎,早已一陣風也似卷出了「小蝸莊」。

  塵土飛揚,映合著垂暮的鬱鬱浮靄,遠山近樹,也就同那條蜿蜓的道路一樣蒼茫迷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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