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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第二十三章

  朦朧的冷夜裡,那頹毀的廊宇裡凝結著一股迷漫的殺氣,霜兒和喬曉福已被眼前的刀光劍影震懾住了,兩人畏縮的站在一起,目光裡盡是駭懼之色,喬忠畢竟年歲大了,斜柱地上,腦子裡盤旋著許多的問題,他不解花娘子和伍彪為何反目,也更不懂胡花、翠月、碧環那奇妙笛子的功用,只覺得那是一種怪絕的音律,使人有血脈貿漲,難以自製的效用……敖楚戈的「無雙劍」一出鞘,立刻使喬忠心底裡松了口氣,他雖不諳武功,但也看得出,只要「醉魂笛」不響,恁這年輕人的功夫應該能保護任他們……。

  旋轉飛舞的六道銅環,一撲入劍影裡,叮叮之聲隨之而起,火花四濺,響震不已,而胡花、翠月和碧環有若瘋了一般,披散著長髮,緊抿著嘴唇,紛紛赤手的撲向劍影中,劍影、環影、掌影、腿影交織在一起,那淩厲的身手,看得花娘子和伍彪俱都不敢喘口大氣。

  花娘子顫道:「這是不要命的打法。」

  伍彪哼了一聲道:「這是自尋死路!」

  一股無名火直沖而起,花娘子憤憤地道:「她們若有損失,倒楣的卻是你。」

  目光略略一瞄兩旁的那些「天戟門」高手,伍彪的腦海裡意念流閃,鼻子裡重重哼了一聲,道:「花娘子,立刻給我解蠱。」

  花娘子一冷道:「你作夢呀。」

  伍彪嘿嘿地道:「咱們可以談談條件。」

  楞了一楞,花娘子不解地道:「談條件,談條件有談條件的條件,你懲什麼和我談條件,門主,不要忘了,你身中蠱毒,天下唯我可解,聽我的,你便能多活幾年,否則,那後果你應該曉得。」

  伍彪恨聲道:「胡花、翠月和碧環雖然是苗疆高手,但要和姓敖的爭長論短,似乎尚差一大截,現在,我以『天戟門』的實力和你交換解蠱之藥,很簡單,你交出解藥,我命人助你毀掉敖楚戈。」

  話意很明顯,花娘子是聰明人,哪有聽不出話中之意、可是,伍彪也想得太簡單了,花娘子不是省油的燈,這女人的心計猶在他之上,她聞言絲毫不氣,反而有種朝弄的意味掠上眉梢,腦子裡刹那閃過另一個歹毒的意念——花娘子嘿嘿一笑道:「不必了,伍門主,請你把『天戟門』的令旗交給我。」

  伍彪一楞,道:「交給你……」

  「令旗」是「天戟門」至高無上的信物,此旗落在任何人手裡,都有如門主親臨,凡「天戟門」門徒弟子無不恭身應命,誰也不敢有所抗違,花娘子伶俐乖巧,主意早定,一轉念,已掌握了「天戟門」的命脈,這正是她高明的地方……。

  花娘子一笑道:「不願意?」

  心裡一沉,伍彪道:「休想。」

  花娘子不屑地道:「伍彪,我的話說盡,你就是不聽,那好,我立刻發動蠱毒,看你姓伍的厲害還是蠱毒鑽心刺骨厲害這娘兒們也不知是玩的什麼把戲;嘴裡念念有詞,手裡東畫西指,僅這會。兒功夫,伍彪面上已冷汗直流,顆顆汗珠,豆大般流了下來,但他一身傲骨,加上武功根基尚厚,強自忍著,絕不吭出聲來……。

  顫抖了一下身子,伍彪顫聲道:「你……」霜兒驚悸地道:「爹,你……」陰狠的,花娘子道:「怎麼樣,那滋味!」喬曉福企求地道:「叔父……」喬忠長長的吸了口氣,道:「曉福,別多說話。」

  一縷劍光顫空飛出,只聽得一聲大叫,碧環的一條手臂斜斜地落在地上,腹腥的血味隨風飄來,碧環拖著那只斷裂的手臂。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她顫聲道:「我的手……」

  胡花憤怒地瞪著雙目,叫道:「敖楚戈,我要你死——」敖楚戈淡淡地道:「我已放過你們不少次了,不然,你們那能活到現在。胡花、翠月,識相點,別自往鬼門裡闖——」翠月叱道:「放你媽的屁,碧環的帳還沒算呢。」

  胡花顫聲道:「花姐,你出手呀。」

  花娘子回聲道:「我要姓伍的出手。」

  淡淡散散的一笑,敖楚戈道:「我想燒了你們都不可能了,胡花,你們這群苗女遇上我,也是倒了八輩子黴。現在,要讓你們曉得什麼是『毒尊』,什麼叫『一笑見煞』……」那飄逸淡散的笑意未逝,無雙劍已在胡花和翠月的攻勢中穿了過去,翠月那急撲的身子欲刹不及,哎呀一聲大叫,無雙劍已經穿進她的心坎裡,胡花目睹翠月慘死,心中大寒,嚇得倒躍而退,悸意末褪地道:「你……」效楚戈道:「你命大,下一劍就是你。」

  花娘子絕沒想到自己手下苗女會敗得這麼快,她此刻倒不怨敖楚戈心狠手辣,因為武家原本講究的就是狠准辛毒,留不得情,但她卻將這股子怨氣全渲泄在伍彪的身上,論情論理,伍彪問不能眼見自己這方失利而予袖手,自交手開始,「天戟門」伍彪就顯得不積極,仿佛有意看她們笑話一樣,如今,己方已躺下了兩個最得力的助手,她不僅怨,使恨極了伍彪胡花憤聲道:「花姐,難道我們能讓姓敖的繼續倡狂下去?」敖楚戈哈哈兩聲道:「只怕留不得你們了,我狂、我傲,那是我的本事,我懲一腔熱血,冷劍飛環,懷著江湖義理,行遍天下,管不平之事,除無效之徒,這足以代表我倡狂的理由,你們這幾個苗疆邪女,妄想與我爭強論狠,告訴你,門都沒有,你,胡花,也不過是個聽命行事的跑腿子,既稱不上名,也道不上號,論道行,尚差太遠、我要是你,早就乖乖嫁個販夫或走卒,安安穩穩的過一生……」這一番陳辭,慷慨激昂中又有幾分真理,直說得胡花目瞪口呆,既氣又恨,卻亦悔,以往,沒有人責她,駕她.更不敢說她,而敖楚戈責備中卻含在真理,威憤中透著玄機,她只覺得腦子裡空空洞洞,但心靈間卻有股子被數說的暢快,不禁楞楞的僵立在地上……。

  花娘于叱道:「胡花,少跟這種人逞口舌之利,你過來。」

  茫然地望著花娘子,胡花道:「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花娘子怒道,「有個屁道理,碧環傷勢沉重,翠月已死,你難道忘了咱們還要報執,難道忘了咱們來的目的。」

  寒悚地一顫,胡花道:「沒有忘。」

  花娘子嘿嘿地道:「那很好,你過來,咱們先將姓伍的擱倒,再用『天戟門』的力量殺敵楚戈、我已發動蠱毒,諒他支持不了多久。」

  胡花倒也聽話,一句不吭的走了過去。

  敖楚戈搖搖頭,道:「花娘子,這幾個人中數你最壞,也最攻心機,可惜你剛才沒下場,否則,躺下去的應該是你——」花娘子冷笑道:「少神氣,我不過是損失個人才,並不意味著你已占上風,姓敖的.血債總要償還的。」

  —抬眼,飛卷的眉毛—揚,敖楚戈道:「伍門主,你肚子?」

  那椎心鑽骨的痛苦,有若縷蟻般啃齧著伍彪的骨髓和身軀各部分,任伍彪功力高絕,也不覺難以忍受,他全身有若汗濕,始終沒有吭出一聲,那群環立四周的漢於雖然在旁邊著急,沒有門主命令,誰也不敢插嘴一句——。

  霜兒哀聲道:「爹,你怎麼不說話?」

  黯然的搖搖頭,伍彪緊咬嘴唇的坐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似乎正用自己的意志和蠱毒相抗拒……。

  喬忠搖搖頭道:「霜兒,你爹不能說話?」霜兒一呆道:「為什麼?喬大叔——」喬忠凝重地道:「他中毒很深……」霜兒哇地一聲道:「喬大叔,你是神醫,你該替他解毒呀。」

  喬曉福顫聲道:「叔父,你……」

  喬忠黯然地長歎一聲道:「孩子,我要和你敖叔叔談談。」

  敖楚戈一躍而至,道:「老爺于,什麼事?」喬忠嘆息道:「小哥,你可以看出來,伍門主是中了苗疆最毒的蠱毒,這種毒十分難解,除非是下蠱之人自已有解方,否則,只有供放毒之人驅使,花娘子不是善類,她對『天戟門』門主似是早有圖謀,這刻落在她手中……」敖楚戈笑道:「狗咬狗一嘴毛,他們這一夥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眼下他們窩裡反,咱們隔岸觀火……」喬忠頷首道:「話是不錯,可是你看霜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她善良純真,滿腦子的幻想和感情,如果她父親一生為惡,對她心裡上的影響很大,會毀了她的自尊心,及一生的人格行為,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伍門主真有回頭機會,我們不妨……」畢竟薑是老的辣,事理分明,有超遠的見識,也有尊祟的理想,一席話,說得敖楚戈熱血沸騰,他忽然覺得仗劍江湖,傲笑林泉,固然是件賞心而得意的事情,但若持善心而行善事,才是件真正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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