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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十龍門」圍立四周的眾人,此刻方才略略放了心,劍拔弩張的形勢也隨即稍稍的緩和了一點。

  鄭天雲籲了口氣,又道:「還有我們方三弟與開四弟……」敖楚戈道:「他們也活著。」

  微微點頭,鄭天雲重重地道:「好吧,敖楚戈,現在你告訴我們,你想幹什麼?」

  嘿嘿一笑,敖楚戈道:「你做得了主麼?鄭二爺。」

  鄭天雲漠無表情地道:「那要看你說的是些什麼事!」

  敖楚戈一斜身把肩上的童壽春放下,又猛的用腳尖踢開了這位「駝龍」的「啞穴」!

  在童壽春「吭」的一聲悶哼中,「火龍」朱濟泰不由嗔目厲吼:「姓敖的,你動作收斂點,我們大當家豈是能任由你作賤的?」「力龍」韋海也憤怒地道:「當著我們面前如此淩辱我們大哥,敖楚戈,怕你要懊悔付出的代價太大!」笑笑,敖楚戈眼珠子一翻:「童老駝於就算是個太上皇吧,如今落在我手裡就是我的俘虜,是我的戰利品,怎麼著,你們還希望我在眼皮上供養著他?」朱濟泰咆哮:「娘的皮,你這是什麼熊話?」「毒龍」康玉鱗也陰森森地道:「敖楚戈,一旦逼急了我們,恐怕滅禍便不會單只由一方面承受了!」

  敖楚戈大聲道:「你們也唬不住我!」

  連連擺手,鄭天雲強行忍耐著道:「有什麼話,你明著敲實了說出來吧,這可不是耍嘴皮子的辰光!」

  敖楚戈聲音宏亮地道:「好,老於便把條件列出來一—第一,要你們立誓賭咒,從今以後和我之間的仇怨一筆勾消,日後和平相處,互不侵犯;第二,趙可詩贖他兒子的三萬兩紋銀一文也不能少,全數退還給我,並保證不再對姓趙的重施故技;只要你們允了這兩樁,老子一拍屁股就走,當然,童駝子、方亮、開明堂這三條土龍也便毫髮不損的原物奉還!」

  .「火龍」朱濟泰怪叫:「放你娘的屁,你是在說些夢話!」

  敖楚戈冷冷地道:「姓朱的,你三位阿哥的性命硬在我手裡,這可不是在做夢吧?」大眼蒙著黑布眼罩,滿臉怨毒之色的「妖龍」胡昌第一次開口了,聲音有如冰渣:「你要膽敢傷害我們的三位拜兄,敖楚戈,你就會連死亡都是一種奢求了!」

  敖楚戈豁然大笑道:「胡昌,你可想透澈了?如果你們不接受我的條件,硬要一味蠻幹的話,童駝于、方亮、開明堂三個人就首先要死,然而,這卻並非意味著只是他們三條命就能換我的一條命,在我解決他們三個之後,我仍有極大的潛力同你們其餘的人周旋,再一場激戰下來,別的不敢說,叫你們這十龍中加賠上幾條龍殉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我以個人之生死,來換取你整個『十龍門』的潰亡,誰划算,誰不划算,用不著我多言,休們也該一碗清水看到底!」

  目光棱棱如炬,他又緊接著道:「再說,我更可在殺死童駝子他們三人之後突圍而出,慢慢用單對單的法子將你們逐一宰殺,各個殲滅,叫你們防不勝防,憂不勝憂,而無論我施展哪一種方式,也足可造成『十龍門』冰消瓦解,土崩魚爛的後果!」

  「力龍」韋海狂吼:「敖楚戈,你欺人太甚,你是純粹的奸刁狡猾之徒!」

  敖楚戈淡淡地道:「我是,但各位更算不上忠義之士!」

  咬咬牙,鄭天雲目光注視著地下的童壽春,形色晦黯,嗓調暗啞地道:「大哥,姓敖的話你約莫都聽到了?我們不知該怎麼辦好,還請大哥指示……」滿臉滿身血污狼藉的童壽春嗆咳了幾聲,十分孱弱,但卻異常狠酷地道:「你們……給我把姓敖的淩遲了……我一條老命死何足借?卻不能……不能為我個人的存亡……便折了『十龍門』全幫的英名銳……氣……」鄭天雲面容慘白,有些失措地道:「但……但大哥,我們怎能眼看著你遭到傷害?」童壽春雙目如火,他淒厲地叫:「不要管我……」突然,敖楚戈微微斜身,手中鋼棒子暴揮,勁力起處,但聞一片「嘩啦!」倒塌之聲,那片簡陋搭於崖穴上的草蓬業已散揚紛坍,有些樹枝草束,更飛墜入絕崖之下,反傳來不息於耳的空洞回音。

  呢,方亮、開明堂二位赫然在焉!

  敖楚戈暴烈地說了話:「童壽春,不只是你一個人的命,你的決定,更牽扯了方亮與開明堂的生命,你身為他們拜兄,不能妥善照料手足,已該羞愧慚疚,無地自容,如今你卻更進—步,競要他們二人來替你陪葬!」

  全場是一片悚栗森寒的靜默,沒有一點聲息,刹那間。空氣也好似凝凍了!

  接著,敖楚戈以鋼棒子飛快點開了方亮、開明堂的「啞穴」——在這個關係成敗的緊要骨節上,他須要這二位來表達意見。

  敖楚戈熱切地希望方、開二人能夠照著他的預計說話,但此刻他卻又似沒有把握了!

  童壽春閉上雙目,默然無語。

  「翼龍」鄭天雲忙叫:「三弟、四弟,你們都還好吧?」先是方亮喘息了一陣,苦澀又低啞地回了聲:「活倒是還活著……三哥,我們真慚愧……」開明堂也異常窘迫地道:「全是我們牽累了大家……」鄭天雲苦笑道:「別這樣說,能活著就好……」敖楚戈強悍地道:「現在彼此把事情攤開,把利害擺明瞭,你們打算怎麼辦?不妨丟過幾句話來!」

  模樣透也了無可掩隱的焦灼、急迫、與惶恐,鄭天雲左右為難地道:「大哥,大哥,你倒是交待交待礙……」童壽春的身上雖然穴道受制,卻仍痙攣了幾下,他的—張皺臉在血污中扭曲,看上去就更顯得蒼老與悴憔了,嘴巴艱辛地嗡合著,他掙扎著道:「你們……你們……又叫我怎麼說?」人叢裡,柴雲帆—個箭步槍上,「噗通」跪下,悲壯激昂地大叫:「大當家,大當家,我們只要大當家能夠平安無事,一切犧牲折辱在所不惜,『十龍門』全靠大當家領導,屬下等俱受大當家栽培,沒有大當家,亦即沒有『十龍門』,本門上下,皆以大當家是賴,大當家金玉之體,務乞珍惜!」

  「赤膽六衛」中的另幾名大漢—谷欽、邵豪、陣棠等也相繼搶出,一排跪在柴雲帆身後,為童壽春為命!

  於是,「白龍」尤少君也淒然開了口:「大哥,雲帆說得對,你便不替自己設想,也該為全門所有的弟兄設想,你是本門的首腦,亦是本門的創始者,多少年來,大夥全跟著你走,受你的教誨訓示,承你的渝命節制,你是本門的巨鼎,更是本門的靈魂,如果你有什麼三長二短,群龍無首,後繼乏人,則『十龍門』必趨敗潰,你一生的心血也便付諸東流了……」「力龍」韋海緊接著道:「不錯,大哥,除了你,誰能肩負起這個重擔?忍辱事小,根本的存亡事大,你如受到傷害,我們這些人哪裡還能再撐下去?」狠狠一跺腳,「癩龍」餘上服大叫道:「說真的,若讓我依了姓敖的那兩個要求,我是任怎再委屈點也只有認了!」

  「翼龍」鄭天雲低沉地道:「大哥,我也是這麼個意思,我們絕對不能失去你,失去老三和老四……」暗中歎氣,「魔龍」康玉鱗也無可奈何地道:「依了姓敖的吧,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大丈夫能屈能伸,眼前的挫折再大,總比不上三位兄長的生命重要。」

  柴雲帆幾乎是在哭號了:「大當家如果不從屬下們的哀求,屬下等必以死殉!」

  說著,他期領手下的三人齊齊叩下頭去!「火龍」朱濟泰滿口牙挫得「咯崩」響:「大哥,別說了,事到如今,我們認啦!」

  「白龍」尤少君狠瞪了一直默不出聲的「妖龍」胡昌—眼,於是,胡昌抖了抖,悲戚又痛楚地道:「就這樣吧,大哥,我甘願賠上這隻眼,只求三位阿哥平安……」童壽春木默了好一陣,略略提高了嗓門:「老三、老四、你們怎麼說?」方亮與開明堂猶豫了半晌,還是由方亮答了腔:「我這條殘命,大哥,按說活不活下去都無關緊要了,但大哥你乃是全門命脈之所系,老四又正當壯年,更為了大家的將來,辛苦創立的基業……大哥,你還是俯允眾意吧……」乾咳一聲,開明堂已呐呐地道:「其實,我們幾個人死活倒無所謂,怕就怕牽累了大夥,以至影響異日全門的興敗存亡,這,尤以大哥為最……」這兩條龍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髓中之意、弦外之音,皆是以「好死不如賴活著」作為前提,兩人都把大帽子扣到了童壽春的頭上,他們自然明白,童壽春的生死問題與他們息息相關,童壽春的決定便是他們命運的宣判——用整個「十龍門」的擔子壓上童壽春的肩頭,明著為全幫請命,暗裡,也等於替他們求個益壽延年!

  「十龍門」中的人,盡多聰明世故之輩,又怎會體驗不出這二位的話中真意來?當然,敖楚戈更如臘月天喝下一大碗熱粥,心裡暖乎乎的,熨貼貼的,他知道,自己耗了那多吐沫星子在方亮和開明堂二人前強調過的生死問題,業已發生預期的作用了。

  昭,可不是?說來說去,誰能否認「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句話?於是,童壽春浩歎淒涼,沙沙地道:「罷了,敖楚戈,我們便依了你!」

  敖楚戈凜烈地道:「童壽春,你起誓不再與我為敵,所有糾葛仇怨自此一筆勾消?」童壽春沉重地道:「我以天地為誓,『十龍門』上下自今而後與你仇斷怨除,永無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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