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血俠情傳 | 上頁 下頁
五一


  白羽卻沒有敖楚戈這般鎮定;他嗔目切齒,雙手翻處,一對銀光煙閱的短戟業已亮了出來,同時嘶厲地大吼:「絕情絕義的兩個殺才。我和你們拼了……」在河的兩側,從蔓生的雜草矮樹從裡,就那樣快法,已有七條人影閃現掩近——他們並不躍到下面,卻分據七個利於攻擊的角度上,以高臨下,虎視眈眈,一付伺機蠢動的強猛架勢。

  那七個人有四位把持右邊,三個扼守于左,七個人的模樣都不堪瞧,每人的形色懼是如此粗獷暴戾,表情全是這般兇狠寡絕,他們的出現,帶著肉食者那種原始的殘忍氣息,宛似野獸在攫取獵物之前的挑逗與睥睨,似乎,他們沒有想別別的,只準備下手濺血——在那七張佈滿酷厲意味的面孔上,再也找不出—絲一毫屬於人性本質的丁點什麼……對於這種典型的人物,敖楚戈是熟知的;因此,他也就更為戒備了,他明白這—類的人都是些什麼內涵—一一冷酷、殘暴、驃悍而粗魯,這是—些為了某項目的,可以不顧一切約束及後果的人;他們大多頭腦簡單,認定了一條路子便悶著頭硬闖,是非黑白,—慨不論!

  那七個人當中,有兩個的穿著打扮非常奇待,兩個人都敞胸穿著棕色牛皮馬甲,下配牛犢短褲,腳上踩的卻是一雙粗草鞋,光頭的一個左耳上還垂吊著一枚拳大金圈,滿頭長髮披肩的一位則以一條三寸寬斑斟的獸皮齊額勒緊,他們兩人都在雙腕上扣著獸皮護腕,突窄額,深細眼,扁鼻闊嘴,一人一把大彎刀斜扛於肩——十足的野性加上十足的匪氣,不倫不類的衣著,一看即知並非中土之民。

  敖楚戈心裡有數,——苗子,屬於殺人不眨眼的那——類苗子。

  和那兩位苗族仁兄在左邊押陣的另一個,腰粗胳闊,牛高馬大,—臉的橫肉黑裡泛油,翻著厚厚的嘴唇,不停地舔吮,大號的八角錘倒拿兩手,殺氣騰騰,凶像畢露,完全是頭披著人皮的大猩猩味道。

  把持在河床右邊的四個人,形態亦不比對面這三位稍強,一個是瘦比人幹,尖嘴削腮的矮個子;一個是全身紅袍,倒八眉、豬泡眼、嘴角上勾,像是老在朝人謅笑著的大塊頭,第三位,禿頂長臉,顴骨高聳,薄薄的嘴唇閉起來就和刀刃—樣泛削,那種寡毒的氣息,讓人見了就能感觸到心窩子裡;第四個,則身裁朝橫裡生長,又粗又闊,活脫一塊門板,扁平的面孔上毫無表情,連臉上那幾顆頂著紅頭的暗瘩也都是靜止的,若非偶而還眨眨眼,就和—座石膏的雕墊像沒有二致了。

  嘴裡「嘖」廠兩聲,敖楚戈搖頭道:「瞧瞧,快瞧瞧吧,這些位『人王』,真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標緻』,一個比一個來得『靈巧』,這等的惹眼法……」河床左右兩邊的七個不速之客,卻都似沒有聽到他在說話一樣,七張怪異猙獰的面孔上仍然凝聚著生硬又漠然的殘酷神韻——宛如天塌下來,也不能使他們稍稍流露出了點人類所慣有的七情六欲的反應—樣……敖楚戈吃吃一笑,又以帶刺的口吻道:「列位怎的都不打個招呼,套套交情?一朝面就寒著張尊容像他娘討債的主兒那般神情?莫不成我欠了你們什麼?」嚴宜森皮笑肉不動地開了口道:「你也甭在那裡耍貧嘴了,姓敖的,眼下你還風風涼涼地說得出俏皮話來,只怕在你知道我們請來的這七位好朋友是誰之後,就不屁滾尿流,也包管嚇得你腿肚子打轉……」敖楚戈故作驚訝之色:「居然還有這麼個唬人法?不過,我倒越發要聽聽這七位『好朋友』的出身來歷了——就憑他們這一付的模樣兒,活似閻羅王打開了鬼門放出來的一批牛頭馬面,妖魔邪祟,竟是看不出來,這七位仁兄尚有懲大的道行?」林翔冷厲地道:「敖楚戈,就以你的囂張狂妄而言,你就要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聳聳肩,敖楚戈蠻不在乎地道:「我卻並不這樣以為,林老兄,如果說像你們此等見利忘義卑鄙無恥的行徑猶能一帆風順,快活消遙,那才叫沒有天理了」擺了擺手,嚴宜森陰鷙地道:「林兄,勿須和他這種人動氣,像姓敖的這類角色,我已不知會過多少,又放例多少;他們仿若全是由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都是同樣的德性—一表面上餡傲跋扈,不可一世,實則色厲內桂,掂一掂份量差多了,十個裡頭有九個是草包,剩下那一個便是瘋癲,根本不知道自家能吃幾碗乾飯……」敖楚戈笑道,「宜森兄倒是頗有知人之明,這一下我吃你看扁到此般田地,下一步,恐怕你就要將我這『草包』或『瘋癲』抖翻了吧?」頓了頓,他又展露出—抹狼梟似的奸笑,指了指河床兩邊的那七個凶神,道:「但是,在正式動手將你剝皮抽筋之前,我仍然按照造上的規短,替你引見引見我們這七依好友;姓敖的,在苗疆一帶,有個『蛇母教』、你可知道?」點點頭,敖楚戈道:「曾聞其名,『蛇母教』是流傳苗疆各地頗廣的一個巫教,專門崇奉些妖祟邪神,而以一種『丹蝮蛇』的雕像為主要祭拜對象,他們教人鬼畫桃符,念咒筋蠱,盡弄些邪魔歪道的把戲,但骨子裡卻籍此欺蒙一干化外土人,效財聚勢,以圖達成其惑民立鹹的目的;『蛇母教』的組成份子,大多由苗疆各族中最為兇悍奸刁的『異族』人為骨幹,明為傳教,實則愚惑其行,表面上扮神弄鬼,真正用心卻在於培養深植其潛力……」笑笑,他接著道:「我也聽說『蛇母教』中不泛具有真才實學的練家子,網羅了為數頗多的苗族好手,這些人端為用來剷除異已,威脅抗拮者以及消滅『蛇母教』傳揚途中的任何阻力;總之,他們明著迷惑於人,暗裡卻做的是土匪強盜勾當、既要人財。又要人命,既混人智,更眩人心,通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穿了,只不過是一幫子雙手血腥行為狠酷的黑邁組合而已——化外野蕃的土黑產道組合。」

  河床左邊的那兩個苗人似是聽得懂漢語,這一下子,兩個人的兩張醜徑面孔立時扭曲變形,漲成紫紅帶煞,像要吃人一樣瞪著敖楚戈,兩個人的滿口牙全挫得嚓嚓有聲!

  嚴宜森暗中冷笑,卻故作憤然之狀:「姓敖的、你休要隨曰污蔑『蛇母教』的崇高聲譽——你可知道左邊上頭這兩泣朋友正是『蛇母教』中鼎鼎大名的『三世巫師』馬嘉與赫商?」敖楚戈嗤之以鼻:「『三世』巫師?『蛇母教』一向以教中巫師輪回過八世投生之說來眩惑那些野人土民,也籍此表示那巫師在居中的地位及權勢。其實全是鬼話連篇;胡說八道,在我這個受過高度文明教養,有著精深學識的人面前而言。益發半文不值,怎麼著,宜森兄,莫不成你介紹他們出來,是有意雕只『丹蝮蛇』的木像叫我也膜拜—番?她娘的!」

  嚴宜森怒道:「你竟敢當著二位『三世巫師』的面前如此侮辱他們!」

  嘿嘿笑了笑,敖楚戈道:「老子便叫他們再轉—世,做個四世巫師吧,而這也正是你所希望的;對不?」嚴宜森厲烈地道:「馬嘉巫師與赫甫巫師非但是『蛇母教』中的首要人物,更是『異族』中。力敵萬夫的勇士,他們和林翔兄相交莫逆.此次受林兄重托,便是專程來此收拾你的,姓敖的,你不用狂,等上—會,兩位巫師就將侍候得你三十六樣子般般不同了!」

  斜瞄了那站在上頭,嗔目切齒,躍躍欲攫的兩個苗人一眼.敖楚戈的眉毛輕挑,吊兒郎當地道:「乖乖,可真嚇壞我了,這兩他的架勢,不就和野狗搶食的陣仗差不離?再加點兒猜叫,便更像了……」嚴災森側首朝著那兩位『巫師』身邊的大猩猩叫道:「可為兄,你巴親眼看見了.姓敖的小子是怎麼個日中無人法!」

  那位滿臉橫肉累累,黑油光亮,不停舔吮厚嘴唇的大塊頭,「哺」的吐出—口濃痰,聲音沙啞,有氣無力地道:「叫他狂這—陣吧,老嚴,我包管他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狂了!」

  一聲「可為兄」喚醒了敖楚戈的記憶,他心頭一動,脫日道:「秦可為?『八角霹靂』秦可為?」呵呵大笑,那黑猩猩道:「姓敖的.可別嚇著你呀!」

  敖楚戈也笑著道:「秦可為,你不在遼北當你的山大王,卻跑來中土撈娘的哪門於橫財?」那黑猩猩——「八角霹雷,秦可為怪笑道:「我同老嚴有交情,而且這趟的油水也厚,你說,夠不夠我來的理由?」敖楚戈道:「怕只怕你偷雞不著蝕把米,秦大王。」

  秦可為懶洋洋地道:「天下之大,到哪裡也是一樣,為了找財發,冒點風險並不為過;何況這檔子事,我看來大有可為,呵呵,大有可為!」嚴宜森一指河床右邊頂上站著的四個人,逐—點介:「小雷公」潘生,姓敖的,這是『猴拳』的祖師爺;『紅衣天官』戚奎,想你也不會陌生,人家是北道綠林上頂尖的硬把子;『人鷲』焦驥,『大鷹爪門』的宗匠;『木山神』胡欽,『鐘鼎三神』的頭—位大阿哥……」連連拱手,敖楚戈就像在會見老朋友:「久仰久仰,—個個真是久仰了……」得意洋洋地昂起了臉,嚴宜森道:「他們七位,再加上林翔只與我,姓敖的,你估量估量.就憑你白羽兩個人,吃得住麼?或者,頂得廠麼?」輕喟—聲,敖楚戈道:「難,委實難了,說真話,以各位目前的『聲勢』,只我與內羽二人,恐伯是抵擋不住,勝算之望,極其渺茫……」嚴宜森迷著眼道:「由這幾句話看來,你狂是狂;安是變,倒還並沒有迷糊,但可惜的是,縱然你白知不敵,我們也要將你兩人宰殺於此,沒有第二個法子;姓敖的,你就準備受著吧!」

  林翔也陰狠地道:「說起行事的手段,江湖的門道,姓敖的,你和你的幾個夥計—樣,還部是孫兒,生嫩得不值—笑,從頭至尾,你們便全部罩在我們所布的天羅地網之中,一個腳步早就替你們挖下了一個坑,可憐你猶在自鳴得意,胡吹海謗,殊不知前程上業已給你們備妥了上好棺木,要將你們裝鹼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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