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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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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莫歎一聲罵,「叭」的一個老嘴巴,打得姚剛面上血洞鮮血狂標,殺豬似的長嗥一聲,姚剛破口大駡: 「姓阮的,你為什麼專打我的左臉,可……惡……」 阮莫歎把一手鮮血盡往鋪在桌面上的白布單上擦拭,邊鼻孔連哼的罵道: 「我這裡剛讚揚你兩句,你那裡又得意忘形的忘了你眼下的處境,一千兩銀子是阮某贏的,你不給能行嗎?」一把揪住滿面血噴的姚剛頭髮,阮莫歎雙目噴火的又道: 「至於另外兩萬兩銀子,也是你必須立刻償還的賭注!」 姚剛紅眼更紅的道: 「憑什麼?」 阮莫歎冷嗖嗖的擠出個笑,道: 「一開始我是好話說盡,但求息事寧人,只要你償還賭債,我們便立刻走人,不料你卻露出一副吃人樣,擺出的是活閻王當殿罵小鬼,幾曾對我的熱心勸導當碼子事?我們便在你的這種吃定的惶惶心情下,勉為其難的,看在銀子份上出手應戰,說起來也是辛苦賣老命的錢,這種銀子比賭的還掙得苦也掙得慘,你不給成嗎?」 姚剛幾乎雙目噴血的吼道: 「從拼殺的結果看,我們業已栽跟鬥,躺下一地,人也丟了,盤也完了,難道這尚不夠嗎?你,你還狠心的要我們損失大批銀子?」 阮莫歎怒道: 「是你不聽勸導,忠言逆言,更是你自以為『大皇莊』的二當家,平日的囂張呼喝,勢大氣粗的一定要動刀子,沒得倒自己先栽跟鬥,這時候又想耍賴,門都沒有!」 一邊,袁小七道: 「大哥,同他囉嗦個鳥,乾脆我進櫃房自已動手,娘的老皮,這些年水牛同我也送了他們上千兩銀子,小弟一併收回來了!」 大吼一聲,阮莫歎罵道: 「小七,你他娘的在放什麼屁?別人口袋銀子我們動手掏,幹嘛呀!當強盜不成?再說你與水牛輸了銀子那是活該,誰叫你們上門來的?別人可沒有八抬轎的抬你們來賭,這時候提出來也不怕臉紅!」 涎臉一笑,袁小七道: 「一時之氣,小七忘了,哥哥是個正經八百的人,殺人放火搶銀子的事自然非我弟兄所屑于幹的了!」 姚剛吼道: 「姓阮的,你們這種行為比之強盜還狠十分,操!」 沉下臉來,阮莫歎道; 「姓姚的,你到底是給不給?阮某已唇幹舌焦的不耐煩再同你囉嗦了!」 姚剛急道: 「多少?」 阮莫歎伸出兩個指頭,道: 「一共兩萬一千兩,少一個崩子也不行!」 姚剛全身一抖索,叫道: 「阮莫歎,我把你這橫吃倒啃的黑心豹,你一開口就是兩萬一千兩銀子,娘的皮,你敲老子那麼多銀子,花得了用得完嗎?你!」 阮莫歎突然一副苦兮兮的道: 「姚爺,提到用完用不完,王八老蛋騙你,看看我這身衣衫,那還是大前年做的,今年冬天還不知道怎麼過呀,你以為我弄了銀子找地方養老?咳,冤枉呀!」 姚剛罵道: 「你他娘的苦話說盡,壞事做絕,只有笨驢才信!」 面色一緊,阮莫歎道: 「這麼說來,你是絕對不給了?」 姚剛抬頭咬牙道: 「數目太大,我沒有!」 猛的回身便走,阮莫歎道: 「你們準備放火,記住,一定要看看火苗子上了屋頂再出去,哪一個往外面爬,頭給我剁下來!」邊大步往外大廳外面走去…… 阮莫歎剛要跨步出門,管帳的老者已叫道: 「爺,別走呀,你要的數目我們有,有!」 回頭一笑,阮莫歎道: 「姓姚的死不給,有什麼用,我們又不能下手拿……」 萎在地上的姚剛幾乎以頭撞地的吼道: 「天下哪會有你這號雜碎呀!」 管帳的期盼的道: 「就算是被人剮肉吧,二爺,也強似丟了老命,姓阮的表面上仁義道德,骨子裡心狠手辣,他是說得出做得到的道上老橫,今日暫圖過關,遲早我們還會撈得回來,更何況賭坊加上十幾條人命,二爺……」 姚剛手掌拍地,長歎如夜梟的道: 「阮莫歎,我給你一萬兩銀子,如何?」 冷哼一聲,阮莫歎道: 「他娘的,兩萬一千兩你只給一萬,這是攔腰斬,算了,留著你的一萬兩銀子帶到閻王殿去吧!我說完!」 管帳的老者見阮莫歎又要走,忙招手叫道: 「別走,別走!我們照數給,如何?」 一笑,阮莫歎道: 「姚二爺不開口,你說了不算數!」 姚剛已大叫道: 「給!我照給就是了!」 呵呵笑著走回頭.阮莫歎撫掌笑道: 「姚爺,你終於還是想通了吧,早點頭說這句話,省得多少麻煩,看看,一大堆血淋淋的兄弟們還在往外淌血,連姚爺也得馬上醫治——」 姚剛怨毒的望向跌臥在一起的手下,沉聲道: 「老毛!」 帳台後面灰髯老者忙應道: 「二爺,你吩咐!」 姚剛已雙目灰暗,粗啞的對姓毛的老者道: 「兩萬一千兩,付完了馬上叫他們滾,老了不要看到他們,娘的老皮,往後『財神賭坊』不歡迎你們再來!」 毛管帳似是早已把銀票準備好,聞言立刻走出帳台,抖著雙手把五張銀票托在阮莫歎面前,道: 「兩萬一千兩銀票,一個崩字可不少給,你數數!」 阮莫歎接在手上,一張張仔細看,邊點頭笑道: 「嗯,不錯,是兩萬一千兩銀子!」邊拍拍老管帳的肩頭,阮莫歎又笑道:「毛先生,你是十分識時務的聰明人,今晚若非你見機而動,快活集的『財神睹坊』便完了!」 伸手一讓,毛管帳道: 「別多說了,拿了銀子你們請上路,我們惹不起躲得起!」 阮莫歎仰天一聲哈哈,遂對石逵、袁小七、甘小猴三人道: 「走吧,沒聽主人下逐客令了!」 四個人走出『財神賭坊』,附近暗中正有不少人圍觀,阮莫歎四人躍上馬,已有人往賭坊這面走來! 於是,阮莫歎高聲道: 「今日賭坊關門,各位明日請早,哈……」 阮莫歎四人剛剛馳出快活集,官道邊,他們勒馬停下來,抬頭仰望天色,道: 「二更天了吧!」 袁小七笑道: 「大哥,可願去我同石逵住的地方?屋子小了些,可也滿舒適的,如果大哥想熱鬧,桃花院的姑娘我們叫他幾個過來,如何?」 搖搖頭,阮莫歎道: 「我哪有你們想的好命!」邊掏出一千兩銀票一張往袁小七的手上一塞,又道: 「馬上離開快活集找個清靜的地方住起來,半個月後到沙河岸的小屋找我去!」 不等袁小七三人多說,阮莫歎拍馬疾馳而去—— 望著消失在黑暗夜色中的阮莫歎,甘小猴不解的道: 「大哥究意在辦的什麼事,每次帶著大把銀子走人,回來卻又只剩下三五兩銀子,真怪!」 石逵摸著頭上傷處,道: 「小七,回我所住的地方,我要關起門睡上三天三夜,娘的老皮,頭上這一傢伙可真不輕!」 袁小七點點頭,笑道: 「便我同小猴也要好生歇兩天,走,我們回去!」 三個人沒有把阮莫歎臨去之言細琢磨,幾乎丟掉性命,這件事連阮莫歎也大感意外—— 現在—— 從快活集飛馬馳向沙河岸的阮莫歎,心情愉快,精神煥發,不時吹上一陣口哨,他沒有過河,因為他那間黃土小茅屋在快活集這邊,沙河便是從固縣與快活集中間流向東去。 牽馬繞過山邊,遠處山嶺上傳來陣陣狼嗥聲,半圓月偏西,應是四更將盡時候,阮莫歎緩緩往這茅層馳去,那棵他經常坐在下面的老松樹,像一把黑傘似的把茅屋遮掩一大半,從外面望去,茅屋頂幾乎已碰在樹枝叢中,那扇窗…… 猛的勒住馬,阮莫歎忙將馬拴入山邊荒林,反手摸摸插在腰帶上的「索命筆」,冷笑連連的繞向茅屋潛過去,如果他的模樣像頭欲撲老鼠的大野貓,那麼阮莫歎走路的聲音比個貓還輕巧! 暗中在想,才幾日不在家,是哪個不要命的竟然敢找上門來鵲巢鳩佔? 茅屋附近的地形地勢,阮莫歎自然十分清楚,只幾個起落便貼身靠在牆邊,偏頭望向裡面,舊木桌面上那盞燈像個銅茶壺嘴,燈光已暗,壺嘴上結了個玉米花似的燈花,往裡面看去,阮莫歎心中一陣狂跳,他那個只能睡他一個人的木板床上,我的乖,正睡著兩個赤裸裸的人物,兩個人睡姿一仰一俯,下面的人頭奇大,四腳拉叉的正自鼾聲如雷,爬在大個身上的個頭小,粉頸低垂在一片草鬍子上,雙手分垂兩邊,雙腿一垂一伸,光景是兩個人就這麼湊合著沉入夢鄉了。 阮莫歎伸頭進窗仔細看,不由得想笑,那個黑不溜粗眼眶深陷而又滿面紅鬍子的,敢情就是黑龍口「叫天鷹」丁爾壯,這時候他出氣如豬,把個身上壓的人物托得一高一低如坐搖籃,而上面那人,嗯,白得像面缸裡爬出來似的,又圓又大的屁股宛似曹操的大圓面,阮莫歎把頭側著看,幾乎脫口叫出聲來,敢情正是花小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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