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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杜老三雙眼圓瞪,神色淒怖,全身發抖,他哆嗦著,指著狄洵道:「好雜碎,你還敢嘴硬,姓狄的,杜老三今天要看你充英雄到什麼時候!」

  狄洵澄澈的雙目倏而一寒,他冷瑟的道:「杜老三,你在嶺南一帶能闖蕩這麼多年,也應該掂掂自己的份量,在什麼人面前說什麼話,在『降龍」狄洵面前還沒有你賣狂的份兒!「

  杜老三宛如被敲了一紀悶棍似的愣窒了一下,呐呐不能言。

  一直在他右邊有位,沒有開過口的方面大耳的白面書生,此人很年輕,一身寶藍色緞子儒衫,雍容得緊,大約只比狄洵大上幾歲,這名年輕人忽然清雅的一笑,接替杜老三,清聲開口道:「狄洵,以前聽說你很狂傲,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狄洵的眉宇一揚,不置可否的笑笑,平淡的道:「不敢!閣下長得俊,氣度好,只要瞧上一眼,就叫人難忘,朋友應該是『藍玉山莊』的『清揚公子』平雁於吧?」這位俊挺的年青人,正是江湖上一代的「清揚公子」平雁於,他大約與狄洵同時出現,但出名的較晚,他一向在四川一帶活動,今日不但與嶺南的杜老三一塊,還千里迢迢的來到關外的孤伶山,會一會青年才俊「降龍」狄洵,如此不辭辛苦,亦可看出他會強出頭的氣概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出道至今,時間只有短短幾年,但亦闖出一點名堂來,他因一直沒有逢過對手,所以為人亦頗傲慢。

  他一聽狄洵叫出他的名號,心裡相當得意,朗朗一笑,道:「好!狄兄好眼力,雖然久未在江湖上走動,對江湖上的消息好像也很瞭解,佩服!」

  狄洵唇角微微上翹,淡淡一笑,他平靜的道:「還有這位朋友,恕在下眼拙,一時未能認出是……」

  在杜老三右邊的一位看去十分憔悴的老人,一身暗灰色的布衣,面色蠟黃,一頭斑白的亂髮襯著滿臉皺紋,他外表看起來好像有病。

  這老人一聽狄洵問他的名字,兩條濃黑的倒形眉毛不停的抖索,死眉死眼的朝「降龍」狄洵打量了一會,語音喑瘂的道:「老夫『陰山鬼』田長竿,久仰大名,今日一見,甚覺榮幸!」

  狄洵忽然一笑,點點頭,道:「好說,好說,原來閣下就是『陰山鬼』,在下失禮得很。」

  「陰山鬼」田長竿用眉梢子斜了狄洵一眼,漫不經心的道:「怎麼樣?你好像對老夫的名號有什麼意見,是不是?」狄洵舐舐嘴唇,淡漠的道:「在下只想閣下一向高傲孤僻,不問世事,怎麼和武林中的鼠輩混在一起?」

  「陰山鬼」田長竿狠厲的盯著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齒的道:「姓狄的,你可知道,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付出代價的!」

  狄洵冷冷的一笑,輕喟了一聲,道:「同樣的一句話,在下也想告訴你,你說的這句話,代價也不低。」

  「清揚公子」平雁于英俊的面孔上一直漾著笑意,他清雅的道:「朋友,嘴皮子再狠有什麼用,誰將付出大代價待會兒不就知道了?」

  狄洵輕巧的拂了一下白色衣衫的衣袖,點點頭,笑道:「的確,所以如果各位如今有了悔意,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杜老三臉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死盯著狄洵,生硬的道:「姓狄的,你話不用說得這麼滿,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只怕你惹不起咱們。」

  狄洵仰首沉吟了一會,頷首道:「嗯,你們冒了這麼大的風雪,來到寒舍探訪在下,如果不讓各位帶個紀念品回去,那就太怠慢各位了,有失地主之誼。」

  「陰山鬼」田長竿忽然磔磔的笑了,笑著,眯著眼問道:「姓狄的,你以雙掌來對咱們三人,有幾分勝算把握?」狄洵嘴角勾了勾道:「沒有把握!」

  「陰山鬼」田長竿點點頭,陰毒的笑一笑,懶懶的道:「那你還嘴硬?

  只要你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或許咱們會留你一條狗命,讓你苟延殘喘,在人世間多活幾年。「狄洵半睜著眼,仍是那麼淡淡閑閑的站著,顯得如此平靜與安祥,甚至連眼皮子也沒有撩一下。

  這樣面上看不出特殊表情,在對方眼裡,實是極大的侮辱,平雁於邪惡的眨眨眼,道:「狄洵你很鎮定,不過,本公子今天會讓你失去平日的從容,叫你哀號不已。」

  狄洵擠出一絲微笑,那麼冷冰的一笑,沉沉的道:「在下言盡於此,最後我只有一句奉告,想要得到勝利,出手要快!」

  杜老三憤怒的哼了一聲,手腕一閃,掌上已握著一柄兩尺長短的「金勾鏟」,一雙豆眼睜得老大,死死盯在狄洵身上。

  狄洵平靜的站著,眼皮子都不動一下,他是那麼安寧,安寧得令人懷疑是否真有一場血腥的拚鬥就要發生了,他太閑淡了。

  「清揚公子」平雁於一向自認修養極好,現在卻一下子笑容消失,消失得那麼快,像一隻被觸怒的猛虎,大聲道:「狄洵,待本少爺取下你頸上狗頭當皮珠踢時,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狄洵那麼輕輕的邁前一步,道:「各位不要忘記,出手要快,一次不成功,你們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了」字在寒冷的空氣中拔了個尖音,一連串的掌影猝然瀉向杜老三,快得像流光閃射長空,像一連串的旱雷驚電!

  杜老三身形一晃,蛇一樣的溜出五尺,他人雖肥,動作倒是非常敏捷,隨即怒吼一聲,「金勾鏟」暴卷而上,如銀練盤繞!

  但是狄洵的掌影卻驀然蓬散,好像沒有一個定點,如一個個張著利牙的惡魔,那麼刁鑽的從「金勾鏟」的間隙飄了過去,緊緊翻飛在杜老三身側!

  「陰山鬼『田長竿冷冷一笑,流瀉一樣閃去,毫不容情的,連出十三掌十一式。

  但是,他明明看見狄洵黃白的身影就在自己正前方,連眼都不及瞬一下,狄洵一陣急厲的掌風,已斬到了他的頭頸。

  這一片掌來得太奇怪,好像來自虛無,卻鋒利的似一把刀。所幸「清揚公子」平雁於猛的一個大側身,一片掌影擦著狄洵的面頰斜斜掠過,方才瞭解「陰山鬼」田長竿的危。

  但是——平雁於剛救回了田長竿一會兒,耳朵裡卻聽到嗤的一聲,衣帛撕裂暴響,原來他的寶藍色長衫下襟,被狄洵掌風削去一大截。

  平雁於頭也不回,雙臂後翻,兩掌怪異的倒崩而上,卻又未沾到狄洵的身。

  杜老三憤怒的怪叫:「好龜孫,你老子就不信你這麼邪……」

  杜老三的吼叫聲,餘音還在空氣中嫋繞未散,銳利的勁風已拂得他似被刀子刮了一樣,痛苦哀號,叫個不停。「陰山鬼」田長竿咬著牙,心頭一震,這是一種什麼身法?一個人的天賦如何可能達到這種境界?莫非眼前這個人是個魔鬼?

  白色的影子隨著「金勾鏟」的光芒閃電似的打了個轉,杜老三還來不及施展第二招時,一片掌影已沾到他的衣衫,駭得他棄械傾力後仰,卻仍然被那突來的掌勁餘力硬推出兩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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