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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走過去檢視地下的柏樹年,淩重回頭叫道:「唏,用不著姓章的轉告了,姓柏的早醒啦,睜著一雙牛眼在那裡像在和誰生氣哩!」快步來到柏樹年跟前,仇忍低頭一看,果然,柏樹年已自方才的暈眩中清醒過來,他平躺在那裡,蒼白的面孔緊繃,雙眼怒瞪、唇角更在不停的一下又一下抽搐……仇忍溫和的道:「柏樹年,真象已明,證實了我們的清白與你們的錯失,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柏樹年的五官抽動了一下,咬著牙沒有出聲。淩重咆哮道:「你還不認罪?還在充你娘的英雄好漢!」仇忍平靜的道:「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我也不再追究下去,柏樹年,留著你的性命好生緊記這次的教訓以做為異日行事的借鏡,塗伯琦我也放過他,給他一次反省醒悟的機會,希望你們也不要再生報復之心,否則,我們若有第二次的拚鬥,我可斷言也就是各位最後一遭了……」

  身子微微顫動,柏樹年仍未啟聲。淩重兇暴地道:「龜孫還不服氣哩!」仇忍淡淡的道:「姓柏的,言盡於此,將來是仇是友,全在於你的取決了——半本秘笈我棄置一邊,如何善後乃是你們自己師門的事……」說著,他揮手飛擲,那本冊子「唰」聲射出三丈多遠。就在黃靜身邊五尺處「哺」的插進沙中!胡春泉呵呵笑道:「好,本是這賤人的東西,亦理該距她近點……」黃靜的肩、背、腰脅上各著了仇忍一掌。肩上一掌業已錯了骨,腰間的一下最重,幾乎半邊身子全僵麻了,沉滯得動彈一下都難,背後及左脅的傷尚輕。只是悶痛、炙熱的感覺罷了,當然,她也知道仇忍是手下留了情,否則,以仇忍所具有的功力來說。莫言四掌,隨便其中的一掌,也足足可以取她的性命而有餘。但是,黃靜的心裡並不如何領情,她那點或者稍稍漾起一絲波紋的感恩意念,方在她瞥及那半本秘笈的拋擲時,立已掃除一空。她只覺得恨、怨,無比的恨怨,她認為她一切的希望,全是叫仇忍他們給破壞了……目光如血似盯注著仇忍,黃靜痛苦的喘著氣,再喘一口、雙手便向白沙堆裡插深了一點……

  淩重似笑非笑的道:「小子,看情形,那騷娘們也並不感激你饒她一命呢……」仇忍冷冷的道:「隨她——我只是不願濫殺,至於是否有人領情,原本不在考慮之例,但是,話說清楚,我的慈悲心腸並非永遠不變的!」突然——黃靜尖叫道:「仇忍,你給我記著今天的事,我會叫你遺恨終生……」叫聲含著怒恚與淒厲,像尖錐似的刺向人心,但仇忍淡漠的一笑,連看一眼也沒有,轉身自去。淩重急忙跟上,叫道:「走了麼?」仇忍點點頭,灑開大步。胡春泉一拈「九心狼」章毅,喊道:「仇大哥,姓章的這塊料怎麼處置?」仇忍頭也不回的道:「他心眼最壞,但不用殺他,多少意思一下就成。」大驚失色,章毅急叫道:「仇爺,開恩,仇爺——」胡春泉身形暴轉,「大力千斤掌」山排浪湧地罩頭卷到,章毅心摧膽裂的滾地翻逃,卻甫在身子沾地一剎便覺左腳踝一陣劇痛傳來——就在他撲倒待滾的瞬息間,胡春泉已突然一記「穿雲腿」橫掃,他的掌勢只乃表面的掩護而已,實際上,準備奏功的便是這一記「穿雲腿」,果然,在「大力千斤掌」的助威下,胡春泉的「穿雲腿」已掃斷了章毅的左腳足踝!那聲嚎叫就似殺豬,狂厲而尖銳,章毅頓時涕淚齊出,抱著左腳輾轉哀號,嘴裡啃了半嘴的沙礫!這當兒,胡春泉早已同淩重走去老遠了。

  繞過那塊石屏也似的巨石之後,仇忍繼續往坡上走去,淩重跟在一邊,嘻皮笑臉的道:「我說小子,有件事我要請教。」仇忍道:「說吧!」淩重眨著眼道:「娘的,你是如何知道那半本秘笈藏在黃靜身上的?」仇忍一笑道:「我們親見柏樹年搜過她的身,都沒發現,對麼?」點點頭,淩重道:「不錯,而且她衣裳破碎,肉帛隱現,連鳥也藏不住一根,更別說藏本書了……」仇忍道:「但事實上那半本秘笈是在她身上,而我們的確沒有拿。是不是?」淩重道:「這還用說!」踢飛一塊小石子,仇忍道:「因此我就想,黃靜會把那半本秘笈放到哪裡去?終於,我想到了,她坐在沙灘,而沙是軟散的,她很容易就可以把東西塞進沙堆裡,但卻又須在我們視線不能察覺的地方——屁股下面。」猛一拍大腿,淩重叫道:「對呀,怎的我一時就沒想起來呢?」胡春泉笑道:「等你想起來,黃靜早已把那半本秘笈熏得香透爛到底了。」淩重吼道:「你少囉嗦,你還不一樣愣得和只呆鳥一樣?」呵呵大笑,胡春泉道:「所以我才不放『馬後炮』呀!」

  仇忍接著道:「想及這一節上,我就把外衫借給她蔽體,待她叫著要我們轉過身子,我就更加確定了——她要在我們視線離開她身上的時候取出坐在臀下沙裡的秘笈挾藏腋底,用衣衫掩遮著開溜,後來,我用話再一試,她越形慌張,則事情業已明顯。昭然若揭。所以我才上前給她把東西搶了出來,總之,全未出我預料。」淩重戲謔地道:「如果出了你的預料,你就變成在揩油吃豆腐了!」仇忍橫了淩重一眼,道:「我沒你那麼下流——老淩,直到今天此事之後,我才深深體會到你的『色癮』業已到達了何等地步!」老臉一熱,淩重道:「別他娘含血噴人。我哪似你說的這樣可怕?我偶而風流,不涉淫亂,這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況且哪個男子漢大丈夫缺得這個『色』字?君未聞『自古英雄愛美人』乎?是英雄才愛美人,『愛』的意思還不就那碼子事?我不相信能當『三字經』、「千字文』捧到案頭上讀……」

  一本正經,胡春泉道:「淩老哥,所謂『忠言逆耳』,仇大哥是一番好意,你就好生受教,別再強辯硬嘴了……」臉一虎,淩重吆喝道:「你給我閉上那張豬嘴,娘的皮,你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兩個一是半斤,一是八兩,鳥頭敲鼓——一個點,你還扮你娘的什麼柳下惠!你!」一對活寶這時才又鬥上了嘴,斜坡的嶙峋石筍後已突然有一團影子蹦了起來,那團影子才一彈起,淩重的「決背刀」已翻手上指!胡春泉大叫道:「自己人!」人形一落又起,「呼」的淩空倒翻跟前——嗯,竟是五短身材、圓臉細眼的「跳豆」薛光!淩重收刀入鞘,邊道:「嚇了我一跳。」薛光抹了抹汗,如釋重負地道:「各位到哪去了呀?這大一陣子。古大爺都急壞啦,實在等不下去,他吩咐我們大夥四處開始尋找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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