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天魁星 | 上頁 下頁
七二


  這是一排相思樹,剛剛生長成一幅屏障似的擋在前面,樹後的雜草業已清除乾淨,就在這裡擺著一張木桌,幾把椅子。從此處望去可以隱約發現伏匿在崗脊四周的「紅白道」人馬,以及對面的一片起伏山巒。元蒼、仇忍、屈無忌便坐在椅上,在他們四周團團繞著十多名形容異常兇悍粗獷的人物。這十多名身披紅白肩帶的大漢,全是「紅白道」的高手所聚,他們圍繞站立,便宛如圍成一道彩壇似的。元蒼望瞭望天色,自林木掩隱的隙縫中,向仇忍指著遠處雲霧氳迷的一座駝背形山峰道:「那是『巨駝山』,『巨駝山』下的一道橫嶺就是他娘的『長春嶺』了,但顯然『千戈門』的人如今不會仍瘟在『長春嶺』上,那裡隔著江邊太遠,來不及響應對岸『百幹會』的起事信號,他們一定早已隱藏在前面最近的山腳隱蔽處了!」

  仇忍頷首道:「這是無庸置疑的。」咕噥了一陣,元蒼側首向旁邊站得最近的粗矮麻臉人物道:「好了,任開福,你現在開始向我報告此地情況吧。」這位神色猛悍,滿臉銅錢大麻子的仁兄,赫然竟是「紅白道」「鯨手」中的首領——「大鐵鍊」任開福!這時,任開福先舐了舐又黑又厚的嘴唇,以一種沙啞的聲調道:「當家的,對岸堂口發生的情形,業已由許頭派人傳送過來了,我們全很慶倖,也更緊張,卻因此對當前的敵情加倍的警惕起來,當家的方才說得對,『千戈門』的人的確已不在『長春嶺』的老巢中了,就在一個多時辰以前,我們的踩盤子弟兄業已幾次發現了他們的形跡——果然就正在對面那些山腳下林木的掩隱處,由那裡到這邊,至多只有兩裡路,用猛勢子撲,眨眨眼就能到跟前!」

  元蒼哼了哼,道:「發現的全是『千戈門』的兔崽子麼?」點點頭,任開福道:「不錯,他們身著青衣,手執雙刃大砍刀,正是『千戈門』的一貫打扮!」任開福身旁一個光頭獨眼的魁梧大漢宏聲道:「當家的,我還親自看見他們當中的『燕子鏢』郝玉川!這傢伙我以前見過他兩次,所以認得,他也發現了我,馬上就竄進林子裡跑了!」說話的人也是「鯨手」中的狠角色「獨眼龍」紫慕宗,他這時一指另一個生了張大白臉,卻死眉斜眼的仁兄道:「看見郝玉川的時候,正由柴穀和我在一起。」這位有「雪裡紅」之稱的柴穀硬板板的道:「我是和紫老二在一起。」那身材瘦長,五官扁平的另一個「鯨手」「旋風拐」魏大德道:「當家的,如今『百幹會』瓦解土崩,垮到了底,剩下一個『千戈門』便不足為慮了,咱們是不是馬上便沖過去?」一瞪眼,元蒼道:「用點腦筋,魏大德,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麼輕易法!」

  第五名「鯨手」「死不回」屠詩言——這是個濃眉如刀,暴眼薄唇的歹毒人物,他有些耐不住的道:「在這裡枯守了快三天啦,頭兒,對方也不是些羅漢金剛,我們何不沖蕩一陣子也好泄泄滿肚子鳥氣,還怕他們生了三頭六臂?」站在末尾的那名「鯨手」是個牛高馬大的粗漢,「寒鳴江」上有名的浪裡白虎「虎魚」曹議,他跟著說道:「『死不回』說得是,當家的,那些狗操的坑得我們不輕,我們卻只一個勁的呆在這裡與他們幹耗著,太叫人心裡亂如麻。當家的,我贊成殺過去,我們包管能叫『千戈門』的人一個一個全滿地亂爬!」元蒼大喝一聲,怒道:「我一個一個操你們的老娘,這裡是什麼地方?這又是什麼局面?是聽誰的?老子自有主張,豈讓你們幾個混蛋瞎起他娘的哄!」縮回頭去,曹議尷尬的咧嘴笑道:「當家的別生氣嘛!我,我只是殺敵報仇心切……」元蒼板著臉道:「少廢話,你們全聽令行事,哪個自行主張或獨自行動,看我不砍下他的狗頭來當夜壺!」

  於是,七名「鯨手」全都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一個人敢於啟聲大發高論了!「紅白道」的七名「鯊手」如今只有三名在這裡,他們是「鯊手」首領「狂棍」岑喜年、「白斑鯊」謝平、「盤地鬼」饒明。其他四名「鯊手」,「寒波雙蛟」許波、甄瑞在對岸總堂裡,另外兩個則派在崗前負責警戒去了。四名「蟹手」也只有兩個在此,一是「蟹手」首領「兩頭獅」孫長——他是個禿頭黑胖子,因為頸子上多生了一顆很大肉瘤,看上去就好像另外再長了一顆小腦袋似的,所以有了這麼個美稱,孫長一邊,是個強壯異常,肌膚呈古銅色的英俊人物,這人乃是「蟹手」中的「黑鵰爪」尚敬遠。「鯊手」的首領,身形短小鄰結實的「狂棍」岑喜年低聲道:「當家的可是早有破敵之計了?」元蒼大咧咧的道:「當然,我是幹什麼吃的,豈能也和你們一樣遇事魯莽,冒冒失失的行動,你們要知道,力固可恃,智取更高,不用腦筋,光憑一股蠻力胡幹,成麼?」

  覺得自己當家的似乎有些與往常的作風不同了,岑喜年笑了笑,小眼小鼻全往臉孔中推濟,他輕輕的道:「當家的既如此定靜安寧,必將有恃,但這都是我們以往所難以體會到的呢,當家的就這一天,像已頗有增益了!」元蒼呵呵一笑,道:「人嘛,總是得有點改變的,而活到老,學到老,不能一直磨蹭在一個階段裡,那就太不知上進啦……」岑喜年道:「能不能請當家的示下對敵策略?我們也好遵從實行,再拖下去怕就夜長夢多了。」點點頭,元蒼道:「我這就要向你們宣示了,不過你們也用不著瞎緊張一通,『千戈門』的一群畜生便在對面,跑不掉的!」說著,他推了推仇忍:「夥計,該你開腔啦!」

  仇忍一笑,道:「各位兄弟,我也不來那一套客氣話了,我們這就言歸正傳——『百幹會』業已全軍覆沒,只剩下少數漏網之魚,有的已經散逃,還有一小部分未曾參與今晨之戰的大約尚守在『長春嶺』,但這已不足為慮,依照』百幹會』在向我們堂口發動偷襲之前與『千戈門』訂下的計畫,是在『百幹會』得手之後白晝以煙霧,夜間以火光為號向『千戈門』通達消息,然後,『千戈門』即將準備隨時行動,只待我們江這邊的人馬察覺堂口被占,揮兵反攻之際,便由『百幹會』在前,『千戈門』在後面,向我們正在移動中的船隊進行攻擊,如果全照他們判斷的情況發展,則我們今日必無幸理!」頓了頓,他又徐徐的道:「但上天保佑,我們識破了對方奸計,更將計就計的反將『百幹會』一舉殲滅,並獲及他們的秘密,因此,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怎麼樣按照對方原訂的計畫誘使他們入阱,加以雷霆萬鈞之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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