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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仇忍點了頭,目光瞧向正自一側蹣跚走近的夏長祖,這個多情種子距著他們幾人還有好幾步遠,業已「撲通」一聲跪倒地下,感激淚涕的顫著聲道:「各位前輩,今日若非各位前輩仗義援手,我與小翠以後的日子就全完了……我不知如何向各位前輩來表達我們心中的銘感,我只能說,此後有生之日,都是各位所賜,只要我倆有一口氣在,就永不會忘記各位前輩的大恩大德於絲毫……」屈無忌一個箭步上去扶起夏長祖,笑道:「不用客氣了,我們助你,並不稀罕你什麼感恩圖報。只是看不慣姓孫的那無賴暴虐作風罷了!」淡淡的,仇忍也道:「屈老哥說得對,夏長祖,混沌不堪的江湖道上也該有幾個真能抱不平事的人,否則,天理公道何存?」拭著眼角激動的淚水,夏長祖噎著聲道:「各位前輩這等恬淡高遠,入世人好出世心,助急難,昭冤屈,扶危傾,就這種寬闊胸襟,已是我這些人所望塵不及的了……」仇忍一笑道:「朋友,你也別把我們捧得太高,我們幾個除了愛管閒事而本身功夫又比一般人稍強上一點之外,其他也無甚超凡脫俗之處,說起來亦委實尋常得很,嗯,尋常得很。」

  這時,淩重呵呵大笑道:「得了,他奶奶大夥都別這麼酸不溜丟的了,姓夏的用不著謝,仇忍小子也無須太謙,過分就他媽的顯得虛偽,嘿,夏長祖,你那身傷,可重不重呀?有沒有傷筋動骨之處?」趕忙擠上一絲笑容,夏長祖道:「托前輩福,也都是些表皮浮傷而已……就是因為耗力過巨,人覺得十分虛脫困乏……」齜牙一笑,淩重道:「好極了,如此說來,待我替你包紮之後,至多靜養個三兩天大概也就痊癒如常啦。」仇忍接口道:「走,我們去看看那位姑娘。」屈無忌一架夏長祖的胳肢窩扶著他走,邊笑道:「朋友,只怕你早已迫不及待了吧?」窘迫的脹紅了臉,夏長祖囁嚅的道:「倒叫各位前輩見笑了……」

  於是,他們來到林邊,古上才正在盡力為地下仰臥著的那個女子揉搓手肘關節,古上才大約是費了不少力氣,如今額頭上業已見了汗珠。夏長祖踏前一步,感激的道:「古前輩,勞使前輩耗心耗力!我真……」臉上毫無表情,古上才打斷了對方的話:「甭囉嗦了,你馬上替你的未來老婆推拿一下腿腳上的關節,以便活血松筋,否則,當心她血脈不通,臃腫難消,以後可麻煩啦!我是不便在那些部位下手,特地等著你來的。」連聲答應,夏長祖急忙蹲下匆匆搓熱了手掌,開始為他的心上人推拿起腿腳部位的關節肌肉來。仇忍端詳著地下躺著的女子。嗯,一張清水臉兒,五官秀麗,皮膚細白,說得上是個標緻姑娘,就是此刻緊閉雙眼,出氣如絲,面龐上的氣色十分灰敗,再加上渾身上下點點鞭傷,青紫淤腫縱橫交錯,看上去又不禁令人平添了三分憐憫,這位姑娘,是個屬於柔弱多情卻倔強固執那一類型的……

  搓著下巴,淩重「嘖」「嘖」有聲的道:「嘿,這女娃子生得倒蠻不錯,只是挨了這一頓好打與倒吊了一大陣子之後,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奶奶的,孫照月這邪龜孫可真狠著呢!辣手摧花,竟然連眉頭全不皺一下,人家好生生的一個姑娘,就把人家整治成了這般情狀,可惡,簡直可惡透頂!」夏長祖顯然也感染了一份憤怒與痛恨,他又愛又憐的瞧著前面的姑娘,卻又滿口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淩重罵了一陣,轉頭問屈無忌:「屈兄,你怎麼教讓姓孫的那廝逃之夭夭了?奶奶的我想不到他表面上那麼咬牙的人物,到末了居然拉得下那張臉來撤腿開溜,至少,你也該追上去給他帶點什麼上道才對!」抿抿唇,屈無忌苦笑道:「我多少和他也見過兩面,有點見面之情,何況他的行為雖然卑劣,尚未造成不可彌補之大過,加上仇老弟言明不須殺戮,因而我也就任他去了,淩兄,人嘛,留個退步也是好的。」

  顯然有點不以為然,但淩重與屈無忌到底交往日子尚短,不便頂駁什麼,他打了個哈哈,道:「個人作風不同,嘿,有時候看法也就不大一樣了……」仇忍斜了他一眼,道:「你什麼作風?淩重,不客氣的說,你經常是胡鬧!」淩重怪叫道:「我胡鬧?誰不知道我一向穩重,行事俐落,絕不拖泥帶水,我胡鬧?小子,你問問老古這王八羔子——」翻翻眼皮,古上才叱道:「仇忍說得一點不錯,你這個老龜孫就是愛胡鬧,另外,我又咬了你哪根鳥啦?你他媽樣口就傷人?」猛一跺腳,淩重吼道:「奶奶的,你們合起欺負我老漢一個呀?」古上才道:「怎麼樣?」呆了呆,淩重自嘲的一笑,忙找臺階給自己下:「怎麼樣也不怎麼樣,媽的,就算我認栽好了,我是雙拳難抵四手,好漢架不住你們人多……」「嗤」了一聲,古上才道:「潑皮。」

  正在這時——一聲宛如嘆息般的呻吟,悠悠出自地下那位姑娘口中,同時,她緊閉的眼皮也微眨動,臉色亦由灰黃中泛出了幾抹血紅。夏長祖一面加緊搓揉功夫,一邊興奮的叫「小翠,小翠……」古上才低促的道:「現在,你按摩她全身筋脈骨節,順著血流方位推拿——」於是。夏長祖立即又在小翠的全身上下發力推揉起來,他是那麼用心,那麼專注,不多時業已面紅氣喘了。吞了口唾液,淩重賊兮兮的向仇忍小聲道:「喂,小子,你看著了?」仇忍悠然道:「看著什麼!」淩重笑哈哈的道:「夏長祖這夥計豔福不淺啊……」皺皺眉,仇忍道:「怎麼說?」吞了口唾液,淩重湊近了道:「你沒見他上下其手,大過其『手撫美脂玉,掌貼涎香肉』的福,嘖嘖。令人好不羨煞!」狠狠瞪了淩重一眼,仇忍搖頭歎道:「老淩,你簡直不得了……」淩重忙問:「怎麼不得了?」仇忍低沉的道:「你恐怕有病?」怔了怔,淩重急道:「有病?不會吧?休說我自來身強力壯,寶刀未老,關於此等攝合之道,我亦頗有涉及,怎麼會有病?」仇忍一本正經的道:「有些病是可以從身體的反應上看出來的,有些病卻是只能在病人的精神表露上查覺的,你就屬於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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