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天魁星 | 上頁 下頁 |
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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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立即又策馬前行,順著山坡往下溜,這片坡路卻不短,約有裡許長,就當他們走到一半多的時候,在右邊的林子裡,一塊斜豎的朝天巨岩那邊,業已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響,「呼!呼!呼……」「籲!籲!籲……」淩重眯著眼瞧向那邊,喃喃的道:「什麼他奶奶的聲音!」古上才傾聽片刻,道:「是人的喘氣聲,好像在精疲力竭之後的呼吸!」點點頭,仇忍道:「不錯,是這種聲音!」淩重嘀咕道:「奶奶的,活脫就像要斷氣一樣……」古上才冷然道:「那姓孟的攔路於前,可能就是為了這樁玄妙吧!」仇忍道:「非常可能!」摸摸亂糟糟的鬍子,屈無忌道:「過去看看?」笑笑,古上才問仇忍道:「如何!」仇忍道:「你們的意思呢?」淩重期盼的道:「很有興趣。」斜了自己這位老夥計一眼,古上才道:「你他媽就是童子心!」淩重反唇相譏道:「莫非說你就四大皆空了!」仇忍道:「走,我們去看!」 迅速的,他們將馬匹牽到路旁,四個人輕悄如四股煙霧般直朝林中那塊斜豎的巨石方向掠去。片刻後,他們業已穿過疏密不一的林隙來到聲音傳來之處,借著枝幹樹葉的掩隱,四雙眼透過空隙,在暗沉昏暗的光線下,赫然左邊前面呈現著一副異常慘烈的情景!就在那塊斜豎的白色巨岩下面,是一片不規則形勢的空地,略呈橢圓形,約有十來丈方圓,四周便全叫濃郁的林木給包圍了。現在,場子裡正有兩個人在拚鬥著,一個是三十出頭的年輕人,那人濃眉大眼,鼻直口方,相貌堂皇而威武。但是,此刻他的形容卻大大減低了他那種原來十分威武的神韻。他的黃色頭巾淩亂的掀披在腦邊,頭髮蓬散,汗水滿鬢,五官略呈扭曲,臉色是灰白的,而在灰白中流露著無比的悲憤焦灼之色,他那襲黃色緊身衣裡也破碎翻裂,血跡斑斑了。這人的對手,是個又瘦又矮的枯槁漢子,此人生了顆尖腦袋,一副獐頭鼠目之狀,胳膊伸展出去還不如個孩童的手臂粗,就和兩段枯柴一樣,但是,那年輕人卻似乎對他十分忌憚,頗為慎重,兩個人如今正像兩隻鬥雞般互相盯視著緩緩移動,看情形,他們似是已戰了很久了,那年輕人固然喘氣粗濁,就是這瘦小仁兄也大口喘著氣,不過,這瘦小的人除了顯得十分疲乏之外,卻並未受傷。 在他們倆人旁邊不遠的地下,已經四仰八叉的躺著一個人——那個人躺著的姿態是如此僵硬與怪異,給目睹者的感覺又是這樣彆扭,再加上他身子下一堆又濃又稠又刺目的鮮紅血水,毫無疑問的證明這個人業已不是個活人了,只是一具屍體而已……再看過去,嗯,竟尚有一個身材修長,粉面朱唇的英俊少年挺立林邊,他雙目冰冷尖銳,炯亮如電,就好像能穿透人們心窩一樣默默注視著場中倆人的拚鬥,在這全身黑衣美男子左肩上,赫然尚站著一隻羽翼全白,金睛鐵喙的神駿巨鷹。黑衣男人身後,老天爺,在一棵樹木的橫技上,竟倒攢馬蹄般反吊著一個人,一個女人!這女人上穿著一襲月白色的褻衣,且這身褻衣也已條條破裂了——那顯然是一頓皮鞭毒打後的結果,自破碎的裂縫處,可以瞧見殷殷臃腫的鞭痕或是業已皮開血滴的傷處,女人的頭往下垂,濃黑的長髮便全散拂下來,八成她是暈死過去了,垂拂的長髮,正在微風裡飄呀飄的……這是一個什麼場面呢?又是含蘊著什麼不為人知的恩怨糾葛在內呢?光是叫人看上一看,卻是十分迷惑難解的。 樹幹後,淩重呐呐的道:「奶奶的,有死的,有活的。有吊著的,有在火拚的,還有在旁邊看熱鬧的,搞啥玩意?」屈無忌注目細瞧,忽道:「注意了,那個袖手觀戰,肩立狠鷹的人物,即是『山靈堂』少堂主『黑衣銀鷹』孫照月!」淩重問道:「你認識?」點點頭,屈無忌道:「我和『山靈堂』的部分人物有過見面之雅——在幾次公開的喜慶場合上。」仇忍低沉的道:「其餘的幾個人呢?」聚目注視,屈無忌似是有些納悶的訝然低呼道:「奇怪……」淩重急巴巴的道:「快說,什麼奇怪!」潤潤唇,屈無忌道:「怎麼搞的,場子裡頭除了那女人看不清容貌之外,其餘的我都見過,全是『山靈堂』自己人嘛!」呆了呆,淩重道:「什麼?全是他們自己的人?你是說,呃,打架的,看打架的,還有那個翹了辮子的全是!」屈無忌也迷惘的道:「可不是,正在打著的兩個人,那年輕受傷的一個姓夏,叫夏長祖,號稱『奇臂人』,與他對敵的叫『血毒手』孔清,業已死亡的那個好像也是『山靈堂』的六個硬把子之一『山獅』潘魯……」 古上才插口問道:「你是說,這幾個人都是『山靈堂』那六個好手中的了!」屈無忌道:「是的,全都是!」籲了口氣,淩重道:「但他們為什麼自己打自己呢?看那種狠毒法,就好像在與什麼不共戴天的仇人交手一樣,雙方全紅了眼啦!」屈無忌敲著腦袋道:「怪事,莫非他們都瘋了?」搖搖頭,淩重道:「又不像是瘋了,一個個神智都蠻清楚嘛……那個女人又被吊起來不知為何?看情形,似是還挨了頓好打!」古上才緩緩的道:「聽說『山靈堂』自成一派,不算白道,也不算黑道,自俱資產頗富,開山門,設教場,力量也相當雄厚,他們的掌門堂主便是孫照月的老頭子,孫照月是『山靈堂』少堂主兼執法,他的二叔『流雲鞭』孫侃是總教頭,這一門的規矩十分大,平素也少與其他派別來往……」屈無忌道:「是這樣,所以他們裡頭的內幕外面便鮮有傳聞了……」 吞了口唾液,淩重道:「眼前他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嘛?真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低沉的,仇忍開口道:「據我看『山靈堂』可能是起了內哄,更確實點說,他們之中有了叛徒,現在的場面,恐怕是在正門規,懲叛逆,與眾不同的,是那叛徒似乎不肯束手就縛,打算拒抗到底呢!」屈無忌頷首道:「是的,我同意老弟這個說法!」古上才陰沉的笑笑道:「這樣看來,十有九成是那姓夏的『奇臂人』反了『山靈堂』了!」一斜眼,淩重挑剔道:「你怎麼知道?」揶揄的咧咧嘴,古上才道:「那夏長祖的神情驚慌悲憤,而與他對敵的孔清則只有狠毒兇惡之色,夏長祖傷痕累累,孔清卻絲毫無損,而且倆人功力又大致相若,由上兩端觀之,當然造了反的是夏長祖無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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