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天魁星 | 上頁 下頁
三六


  「哼」了一聲,淩重怨道:「你奶奶說到哪裡去了?我再是不上路,也不會學那老牛去啃嫩草哪?也不過就是問問而已,仇忍小子是知道這老毛病的,呃,對不對,小子?」點點頭,仇忍一笑道:「沒錯,老淩,你的毛病是不少。」古上才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別沒個完啦。仇忍,咱們馬上上路吧,這裡離那『怒漢坡』近百里,加點勁趕,一天多時間便可到達,早到早好,找著元蒼把事情談妥了,儘快帶人到『龍虎山莊』幹他娘個雞飛狗跳!」一拍肚皮,淩重道:「正合孤意!」於是,四個人掀簾而出,大步來到樓下,方才那位挨了頓好揍的老闆吳二財猶自苦著臉侍候在那裡,——見他們魚貫下來,立即顛著屁股站在一邊,彎腰作揖,誠惶誠恐的露出一副阿諛像。

  「呃,四位爺全要走啦?呃,招待不周,還請各位爺多包涵……方才擾了各位清興,又得罪了這二位,全是小的混帳。有眼無珠,萬乞怒罪……」揮揮手,古上才冷冷的道:「罷了,以後照子放亮點,多加小心,否則,你吃大虧的日子在後頭!」腫脹著面頰,吳二財帶著哭臉道:「是,是,大爺教訓得是,小的日後定要多加小心……」淩重端詳著對方,眯著眼道:「這幾下耳刮子,可不輕吧?」老老實實的點頭,吳二財咽著苦水道:「回爺的話,是不輕,打得小的至今還暈沉沉麻辣辣的,就差沒掉兩顆大牙啦!」呵呵一笑,淩重道:「好不慘然——我說夥計,你知不知道我這老弟方才那兩下子業已大大手下留情啦!」呆了呆,吳二財呐呐的道:「這個……這個……」淩重一本正經的道:「老實告訴你,如若他高了興,他可以一巴掌砸爛你的腦袋瓜子!」臉色頓時泛了白,吳二財倒吸了口冷氣,結結巴巴的道:「小……的……小的……實在……是有眼……不識泰山……」古上才道:「老淩,你還提這些幹嗎?沒見他已經嚇得不像個人樣的人了?」說著,他反轉朝驚疑不定的吳二財道:「等郝恩松回來你轉告他,說我們有事先走一步了,以後有空自會再來與他盤桓,你聽清楚啦?」一個勁的點著頭,吳二財慌忙道:「清楚了,聽清楚了……」點點頭,古上才和仇忍等人出了客棧由兩名必恭必敬的僮倌手裡接過了各人的坐騎,紛紛上馬出城而去。

  路上,古上才板著臉數落淩重道:「老淩,你他娘的真是沒話找話說,和那姓吳的混帳有什麼好聒噪的?還囉嗦個沒完!」一翻眼皮,淩重道:「老子這是教訓他,叫他以後少他奶奶瞪著一雙白眼,不識真人,也是增他點見識,怎麼著,這又錯了不成?」古上才臉沉沉的道:「你就是這張嘴巴閑不著,和婊子的那玩意一樣,只不過人家是下口,你是上口而已!」一下子氣紅了臉,淩重咆哮道:「古上才,古老狗,你他奶奶總是編排我的不是?容得我起了性子,不將你橫豎擺成三十六個不同的樣子我就算你養的!」冷冷一哼,古上才道:「不用在那裡窮嚷嚷,姓淩的,咱們兩個是半斤八兩,秤上稱稱,誰也讓不了誰半點兒」淩重吼道:「你既是心裡有數,就別老挑剔我,須知我淩某人也是一等一的角色,鐵錚錚的好漢!」古上才一撇唇角,道:「羞,你是個不折不扣的老色物!」

  這時,隨後的仇忍連忙插嘴道:「喂,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名堂?大路上也吵吵鬧鬧的,像話麼?我實在奇怪,你兩位仁兄湊在一起幾十年,竟沒有拚出人命來,真是異數!照說,你們的性情,是一天也處不下去的……」淩重虎著臉道:「你不知道,小子,古上才時常把我當他娘乾兒子一樣,叱過來,訓過去,奶奶的,他也不睜眼看仔細了,我淩某人這副尊像,可有一點是他乾兒子的模樣麼?簡直不自量力!」鼻孔中哼了一聲,古上才道:「你還當你是什麼?莫不成我還低了你一頭?」淩重氣吁吁的道:「至少也高不了半分吧?」仇忍火道:「別吵了,有什麼好吵的?沒事找麻煩,我看你們兩個全是酒足飯飽,撐得連腦袋都迷裡馬虎的了!」終於,古上才與淩重才沉住聲不再抬杠。

  四人四騎,加快了速度朝前緊趕,一個多時辰之後,他們已來到一片坡脊之上,坡脊兩旁,全是潑墨也似的林子,通路,便是穿越林子中間,蜿蜒著越坡而過。望望天色。屈無忌低沉的道:「不用多久,天就傍黑啦!」仇忍微微點頭,問古上才道:「今夜我們在哪裡住宿?」古上才道:「要不要趕夜路?」籲了口氣,仇忍道:「情勢業已是這樣的了,早一天與遲一天也無甚分別,我看,就不用連夜奔勞了。」略一沉吟,古上才道:「越過這片坡脊,約莫不出十裡,有處雞鳴早看天的野店就在路旁,可以將就著住一夜,不過,那地方就是簡陋馬虎了點,你住得慣麼?」仇忍道:「在這種情形之下,我又怎能挑肥揀瘦,住不住得慣也只好往下來了,總強似在馬背上過夜露宿荒郊的……!」古上才抱歉的一笑道:「那麼,我們就到那裡落腳吧,只是你這一向講究慣了的仇大少爺來說,未免委屈了點。」仇忍低喟一聲,道:「也說不得了。」

  忽然——前行的淩重一下子放慢了奔速,同時回頭叫道:「哈,你朝前頭瞧瞧——」幾個人聞聲之下,詫異的抬頭望向前面——這時,他們剛剛來到坡頂,極目所至,可以望見下面一片青蔥灰碧的樹林與隱在遠處的迷蒙山峰,淩重叫他們瞧的都不是這些,乃是一個站在十丈之前,提刀攔路的人影。四匹馬兒立即慢了下來,古上才有些納罕的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位仁兄站在通路當中幹嗎?」淩重笑哈哈的道:「大約是看到我們這幾隻過路肥羊,想撈他一票油水呢?」神色寒凜,古上才道:「如果這樣。他就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現在,四人四騎,已慢慢來到離著那攔路者不及五丈之處,四個人的四雙眼睛齊齊向著前面的怪客注視著——那人年約四旬,中等個頭,身子十分結壯,一張面孔卻是如鍋底。再襯著雙黑眉,兩隻滾圓的黑眼,一大把黑鬍子,又穿著一襲黑袍,簡直就黑得像從墨裡沒出來的了。淩重喃喃的道:「可真白淨。」古上才作聲道:「看樣子,他是有心找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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