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魁星(9)_柳殘陽

九

　　雙目中閃泛著冷沉的光彩，仇忍徐緩的道：「先不要希望太高，大當家，我還不知道你要提的是些什麼條件？」怪笑著，屠繼成道：「好，你聽著……」他又側首道：「老二，你來講。」那位頭皮發青，雙眸如蛇的扁嘴獠牙人冷板板的道：「第一，宣告天下武林，黑白雙邊，向『八忠社』擺筵賠罪！」仇忍不動聲色的道：「第二呢，萬怯蠱？」這位「八忠社」坐第二把交椅的頭兒「冥魑」萬怯蠱面色不動，木然道：「第二，賠償『八忠社』損失黃金一萬兩！」笑了笑，仇忍道：「請再說。」萬怯蠱陰沉沉的又道：「第三，自斷右手，並永不得再與『八忠社』為敵！」平靜的，仇忍道：「還有沒有？」三角眼凝聚不動，萬怯蠱道：「第四，交出屈無忌由『八忠社』押回處置！」籲了口氣，仇忍道：「第五？」豁然大笑，屠繼成道：「就這四條而已，沒有第五了。」目注仇忍，他又道：「仇忍，這些條件並不苛——尤其對你來說，因為你非但庇護本社的仇敵，再將本社弟兄殺死及殺傷六名，這六人裡，有兩個還是『八忠社』所列，換句話說，這倆人乃本社八位魁首中的，此等執意而卑劣的挑釁行為，若是換一個，本社是斷斷不會善罷甘休的，但若是你，自然又當別論，因此才有這四個條件的折衷辦法，其目的固然具為了平息干戈，免得傷殘過甚，卻更為了你的身家性命著想，仇忍，你以為如何？」

　　微微一拂袍袖，仇忍道：「你要知道我的答覆？」屠繼成道：「當然！」仇忍一笑道：「這四個條件哪一個也比要了我的性命還更為殘忍，更為狠毒，更為可恥可笑！」雙目怒睜，屠繼成厲烈的道：「怎麼說？」冷冷的，仇忍道：「宣示天下武林同道，我仇忍向你們擺筵賠罪，這乃喪盡我的尊嚴，掃盡我的威信，辱盡我的名節之舉，其後果只有一樣，天下人同聲一罵，罵我仇忍懦弱無恥，我還能混麼？還能活下去麼？」神色越寒，他繼道：「第二條，我從哪裡去找一萬兩黃金來賠償你們？我整個家財也不及這萬兩黃金的一小半，賠了你們叫我如何生活？將家人全賣出去麼？固然，我有法子到處找到萬兩黃金，但那也不能奉送各位，有很多人比各位更有正當理由需要這萬兩黃金，況且，在這種情形下，我獻出這筆金子乃代表什麼意義？畏懼與屈服，事實上，我卻並非如此！」

　　歎了歎，他又道：「至於要我自斷一手……」他伸出雙手，目光冷峻的掃現敵人吃吃笑了：「各位。『天魁星』的這雙手，是他能以自行斷得的麼？而又在各位的壓力下？」仰頭狂笑，他接著道：「再叫我交出屈無忌，那就更是好笑得不可思議了。如果我會做出這等背信背義之事，五天之前，我又何必救他？那個時候，我也早就知道他是『八忠社』的眼中釘了呀！」赤發突豎，屠繼成形容可怖的厲聲道：「仇忍，這總比你全家死盡划算得多！」陰森森的，仇忍道：「如果我接受這四個條件，就更會生不如死了，何況你們還不見得擁有這等力量！」

　　桀桀怪笑，其聲有如梟啼狼嚎，屠繼成狂傲的道：「仇忍，可不要嘗試，須知這劫只能試上一次，永遠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仇忍忽然露齒一笑，道：「恐怕我要試一次了——假如你們非要我試的話！」雙目猛地射出一片火焰似的光芒，屠繼成大吼道：「仇忍，你不要後悔！」緩緩的，仇忍步下石階，道：「只要做了，我絕不後悔！」大笑如雷，屠繼成怪叫：「八忠社！」四周回應聲能將天地搖動：「嗨！」屠繼成怒吼：「給我宰絕了！」「了」字方始跳揚空中，仇忍先發制人，他身形暴起，其式有如鷹隼撲俯，而「噹啷啷」連串脆響，那有如一團肉球般的人物業已揮動著取自脖頸間的銀鈴項圈當空迎上！這人，乃「八忠社」的第三號頭子——「妖鈴」卓秋。

　　仇忍驀地淩空翻騰，怪異至極的陡然一記「漩渦手」灑出，在空氣「噗嗤嗤」的呼嘯中，一下子就將卓秋逼出五尺！但是，情況卻突然驚人的展開了，包圍在四周的「八忠社」人馬，這時竟像潮水一樣排山倒海的擁向「澹泊小築」，他們沖散了竹籬，踐踏花圃，砍倒了修竹，見什麼燒什麼，遇什麼斬什麼，這數有三四百人之眾的「八忠社」爪牙們個個如狼似虎，兇神惡煞。他們的黃袍閃閃泛光，兵刃寒芒如雪，在火把的慘赤舌焰下，越像一群妖魔鬼怪——吃人飲血的妖魔鬼怪！而這邊，「八忠社」的六個魁首卻寸步不離，他們以六對一優勢，牢牢圈定了仇忍不放！

　　現在，除了「妖鈴」卓秋之外，那「冥魑」萬怯蠱也揮展著一條長有尋丈的「龍鬚倒鉤鞭」圍攻而上，同一時間，袒赤著一條右臂的巨漢也撲身而來，幾乎沒有停歇，在屠繼成的怪笑中，「狂拐」雷匡亦暴舞著他的「獅頭拐」像瘋了一樣加入戰圈。情勢的惡劣是異常明顯的，「八忠社」的人們並不按照正規的江湖索仇步驟來進行，他們採取了一種毫無理性的以眾淩寡的群攻戰術，更合併施展著殘忍的焦土破壞，換句話說，他們要一舉將仇忍的生命及家園全部毀滅。

　　仇忍在武林中出生入死的經歷太多了，什麼樣的險惡場面他也嘗試過，也領教過，但越是因為如此，大局的演變及其特性他便越加看得清楚，現在，「八忠社」的計謀與用心，就在這一個突始的發展下他便已了然於心，可是，他亦開始憂慮了——「八忠社」可能使用這個方法來對付他，這是他所預料到的，不過，也是他所最不願意對方採用的，因為「八忠社」一旦使用了這種不講規矩、道義，與理性的群毆戰法，則仇忍和屈無忌再三頭六臂也防止不住如此優勢敵人的攻撲——他們可以自保，可以突圍，甚至可以將敵人挫敗，但他們卻無法阻擋敵人的所有入侵者，亦無法阻擋那些來自四面八方，越過他們留守位置的敵人們所將做的破壞與殺戮，簡單的一句話，仇忍與屈無忌無論何等的英雄蓋世，他們也只能抵抗正面四周的敵人，而無法對全部的敵人有所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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