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腳媳婦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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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是什麼事?」 「就是我這趟回轉咸陽的時候,去了一趟長安,就在西關城門下麵,碰到你四舅了。」 白小宛一高興,立刻問道:「爹沒有約四舅前來?」 「怎麼會沒有!我把你才嫁到韓家幾天,就受了這麼大的委屈要說給他聽,但是他那個脾氣怪,暫時我沒說,不過,他趕著把自身的事一辦完,這幾天就會來寶雞了。」 白小宛一聽,眼淚掉了下來。 白方俠心裡明白,每次只要聽到四舅的名,女兒總會想到她娘,於是,一份歉意,也會流露在白方俠的臉上,把女兒嫁給韓家是對的,但遭遇卻是令人嘆息的,只是這種遭遇,誰又能料想得到? 所幸,女兒是個女中丈夫,也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女英豪,幫著自己辦過不少大案,否則,面對這件滅門大血案,她可能早已倒下去了。 提起白小宛的四舅,在西北道上相當有名,塞北大俠馬雲龍,生了一個光禿髮亮的頂門,大半個腦鋥增光發亮,好像他那一頭長髮長錯了地方似的,全移到了他那個大嘴巴四周,就在他那絡腮大鬍子的烘托下,一個大鼻樑上面,深凹的一雙眼珠子,卻特別明亮,雙眼皮垂在眼上有些叫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壞的感覺,六尺高的大漢,經常在腰裡插了一根二尺半長的粗鐵棒。 每次,白小宛只要想起四舅,她就會想起四舅的形象,尤其四舅的那雙眼神,總會讓她想到死去的娘。 如今一旦聽到四舅要來,自然又是喜極而泣了。 夜空的繁星在閃爍,月牙兒像一把鋒利的鐮刀,彎彎的掛在大散關的那面高峰頂上,前一夜的烏雲,真的成了過眼雲煙,因為這時候的天空,連一點點碎雲全沒有。 一路賓士在高原上,白小宛並未騎馬,一雙三寸金蓮,卻能飛奔于黃土的高原上,這情景誰又會相信? 然而,這卻又是事實,因為只要聽到她有如陀螺擰地的「沙」聲,就知道她的雙足,絕非是一把握住兩頭不露的小巧柔弱的金蓮,只要看到她那彈跳縱躍的身形,你絕難相信她是一雙僅只三寸的小腳娘子,事實上,白小宛的雙足,早已練到似鋼一般的堅實,深山大澤中的羚羊四足,小而堅硬,實際上比起一般大腳丫子來,更顯得靈巧。 才不過一個時辰,夜影中,韓村的幾棵大樹,已擺在眼前。 白小宛對此地早已是識途老馬,雖然有好多地方,高粱杆子全被放倒,但她仍能辨認出公公的那座新宅子來。 看看天色,二更天已過,三更才臨,白小宛閃身到了凶宅的後院牆。 她先是四下裡望望,然後一提氣,擰身縱上一丈多高的大院牆,一晃身落在凶宅的後院。 又見那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井繩散亂的丟在井口一邊,兩個小木桶上的桐油的依然發亮,一個端正一個倒著,停放在近花牆的地方,風聲偶爾細細的呼嘯一聲,擦耳而過,這是北國夜間常有的現象。 白小宛的那件白底紅面的大披風,在她一陣抖勁中,人已到後堂屋,正廳上依舊空蕩蕩的,正廳兩邊的臥房門,仍然關得緊緊的,一切看上去與她在此地守著韓玉棟時候,全都沒有異狀。 就在她正要走出後正廳的時候,突然間,一連三聲物件落地聲,清晰的傳過來。 有人!她直覺的自語著,人也跟著往暗影小躲去。 沿著右邊廂房的寬長廊,白小宛惜著微弱的一點月光,緩緩的看到正廳的巨型屏風後面,轉出三個人來。 緩緩的,就著屏風的一個邊,白小宛側著臉望出去,只見兩俗一道,已上到後廳上來。 白小宛立即一閃身,退出後堂大廳,因為如果三人摸到後面來,自己就無法再有所掩蔽身形。 而大廳外面,卻可以躲在屋簷下面的橫樑上,那個雕刻的像個龍頭的丈多長的橫樑。 白小宛奮力擰腰一彈,三丈高的橫樑,恰巧被她雙手攀住,像是打秋千一般,身子一晃蕩,人已坐在上面。 適時的,就見三條高大人影,一溜的走入後面,看樣子是直往後堂大廳而來,橫樑上的白小宛還以為是一般小盜,半夜三更來偷盜財物呢。 卻不料三條人影,疾快的在後面打了一轉,又折了回來,這對白小宛而言,心中就透著迷惑,難道這三人正就是那血案的…… 心念及此,白小宛立刻熱血沸騰,兩手心沁汗,就在橫樑上,極快的又把披風翻了個白外裡紅,同時也隨手拔下插在頭上的發簪。 這時候,就聽其中一個,道:「三哥!你未免也太小心了,一座凶宅,半夜三更誰敢來?小弟點燈了!」 「老八怎麼還是粗枝大葉的?要知小心一些總是對的!」 「老五說的不錯,咱們這趟買賣,尚未完全成交,人家買主說的可是斬釘截鐵,十萬兩黃金,就等著哥兒八人去抬,但是人家要買的是太平寶,案子沒有了結,咱們一兩也拿不到,如果中途出錯,誰來擔待?」 看樣子三個人就在大廳上坐下來了。 溜著那根大柱子,白小宛緩緩的順著柱子滑下來,提著她那小巧的腳跟,慢慢的又移向大廳後門,摸到了屏風後面。 這次她聽得十分清楚,也使她大為吃驚。 「三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我同五哥可要聽聽你的了,這方面可是由你策劃的,總不成你當真看破紅塵做起老道士來了吧?」 「你們以為三哥是在修行呀?」 一頓之後,就聽那個嗓音忽男忽女的聲音又道:「我告訴你兩個,我比你們忙碌多了,你們在幹些什麼事我不知道?就拿你老八來說,你從大散關那邊一過渭水河,我就看到你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幹啥子的,怎麼會同那個軟叭叭的娘們撚和在一塊?這明裡說,你是總督府裡的一名副將,暗裡講,咱們在設法擺平大韓村這檔子事,也好拿了十萬兩黃金走人,如今可好,明明是一樁輕鬆的小事,如今卻成了燒火棍挑牛糞,越撥弄越臭了。」 「他娘的,這都是那四個王八蛋惹出來的禍事。」 「算啦!當初還不是你拍胸脯,說是秦嶺四煞是你的朋友,辦這回事一定沒有問題,老大才答應出五千兩銀子的,如今看你怎麼向老大交待!」 「就為了這四個不成材的東西,害我特別去了一趟秦嶺山大腳蜂,本想同他們商量把這個事情緩一緩,最好叫他們四個遠走高飛,哪想到四個全是牛,這下子可好,為個騷女人,全把命丟了。」 「咦!不是說還有一個活著嗎?」 「五哥你這麼說,我也知道,因為我也只看到由縣衙抬出三口棺材,不過我總覺得,只要是沾到我的穿腸毒藥,沒有不肝腸寸斷七孔流血而死的,怎麼還會有活命的?所以我到現在還不能相信。」 「不相信也沒有用,事實上不就是只死了三個嗎?」 「也許你的毒藥沒有調均勻吧?」是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 卻聽另一個聲音,道:「三哥!如今八弟把那個騷女子帶在我宅子裡,你看怎麼辦?」 「等一會兒,把她弄到野地裡做了!」 「不!不!三哥千萬使不得!」 「你捨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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