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鐵腳媳婦 | 上頁 下頁


  韓小五一把拉住江順子,急問道:「那你晚上要不要再來?」

  江順子搖著頭,淒苦的道:「我娘有病。怕不能再來了!」

  望著江順子走去的背影,韓小五自言自語道:「一定有鬼叫他碰到了,要不然他不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准是,錯不了!」

  江順子走了,他快步趕回家,多一句話也沒有說,留下五兩銀子,只對老娘說到咸陽辦事,三五天的光景,就會回來的。

  大老遠的,咸陽那座四四方方的城牆,巍巍然的座落在一大片原野上,江順子走進西域,一路打聽著來到了那座宏偉的府衙前面。

  「官爺!我是替人送信的。」邊自懷裡摸出那封信,雙手遞給府衙前的差官老爺。

  「這是給白爺的信,你在這兒候著。」

  望向裡面的大堂,江順子感到森嚴而不敢直視,直覺的以為,這地方還是少來的為妙。

  就在他靦靦腆腆的候在府衙門口,東張西望的時候,突然由衙門裡走出一個灰白蒼髯的大漢,看樣子年紀已在五十開外,但卻生得相當威猛,頭戴一頂四方巾拖帶緞帽,短衫燈籠褲,足蹬薄底快靴,厚厚的眼皮下面,壓著一雙銅鈴眼,獅鼻闊口,虎臂熊腰,一開口,聲若洪鐘的問衙門口的江順子,道:「信是你送來的?」

  打躬哈腰,江順子趨前道:「是在下送來的。」

  「拿著吧!回去把嘴閉得緊緊的,免遭殺身之禍。」

  江順子一手接過一個小布包,急忙回道:「官爺,你放心,就算有人在我嘴巴裡掏,也包准掏不出一個字來的。」

  「那你上路吧!」

  江順子走了,腰裡帶著白方俠塞給他的二十兩銀子,就算是給他壓驚的銀子吧!然而對他來說,也算是因禍得福的了,因為在這個年頭,找誰去能借這麼多的銀子?

  就在寶雞東南,半山腰的小客店裡,白方俠呼嚕嚕的吃著面前的五大碗陝西拉麵,麵湯可是辣忽忽的大鍋牛肉湯,吃的白方俠額上的汗直往外冒。

  大方桌的一旁,白小宛抽噎的落著淚,彼此沒有說一句話,因為這時候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小客店裡有不少客人在座。

  大碗的牛肉拉麵下肚,白方俠對女兒施個眼色,二人起身回到客房。

  白方俠關上房門,父女兩人就坐在床沿上,先是彼此歎著氣,只聽白方俠道:「女兒,這事既然咱們攤上了,就得設法子去解決。」

  一面壓低聲音,又問道:「玉棟的傷勢如何?」

  「他失血過多,元氣大傷,到現在還說不出話來。」

  「這情形看來,咱們得把他設法子運出大韓村,要不然他早晚還是沒命!」

  白方俠話一落,立刻對淚眼婆娑的女兒道:「天黑了,咱們這就摸上高原,先把玉棟運出來,只要是能把他救過來,凶嫌就會輕易的被咱們揪出來了。」

  只聽白小宛哀怨的道:「到現在我還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你想的太多了,那會亂神而於事無補的。」

  店門外,白方俠父女兩人雙雙騎在馬上,朝著大韓村的那個高原上馳去,向右看,渭水河像一條清晰的天河,河水偶爾泛出白芒,更遠的地方,高山峻嶺隱約約的露出一個輪廓來。

  三十裡不到的距離,那需一個時辰,父女兩人快馬加鞭,已距離這大韓村不到三裡地。

  於是白方俠把兩匹馬往高梁地裡藏了起來,父女二人各背著刀劍,潛入大韓村的村後面,就在白小宛的帶領下,從後門的院牆上,翻入這座原該是充滿歡樂的大宅院。

  離開一天,白小宛擔心丈夫的身子,帶著老父一徑來到了後大廳的房間裡。

  白小宛點上油燈,急步床前,卻發現丈夫韓玉棟睡得十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

  掀起了棉被,白方俠看了看這位苦命的女婿,也不由的搖搖頭,一面自懷裡取出刀傷藥,給每個尚末癒合的傷口上敷上藥,這才對女兒道:「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了,不過看情形,一定有著極大的秘密,這次你做得很對,咱們隱在背後,就不難發現敵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於是,白方俠背起韓玉棟,慢慢往後面院子走去。

  突然,前面有了開大門的聲音,父女兩人對望一眼,只聽白小宛低聲道:「這幾天有人來看守大門,全都叫我嚇跑了,爹先走,我再去把看門的人嚇走,免得被他們發現就不好了。」

  「孩子!用不著了,咱們這就由後門出去,一時間,他們還未必敢摸到後面來。」

  白小宛點點頭,跟在老父的身後往後院門走去。

  就在那間排滿棺材的房間門口,白小宛當門一跪,面向門裡,一連叩了三個頭,淒然的說:「公公!婆婆!媳婦走了,只要媳婦有一口氣在,一定把那個兇狠的惡徒,揪出來,為二位老人家報仇。」

  順手又帶上廂房門,白小宛發覺老父已到了後門邊,於是急急的追了上去,幫著打開後門,父女二人相繼走出這座巍峨壯觀的大宅子。

  「進去把後門拴上,不要讓人發覺有人在後門出進。」

  白小宛立刻退太後院,重又把後門拴好,這才從後牆上翻了出來。

  高梁地裡面,白方俠把韓玉棟的身子扶在馬上,這才與女兒白小宛一同上馬,不疾不徐的朝著寶雞而去。

  天還未亮,白方俠叫開了那個小店。

  一塊碎銀塞在小二的手上,白方俠道:「辛苦你一趟,天亮的時候,給我請個大夫來,我女婿不小心受了點傷。」

  小二接過銀子,這可是開門見喜的事,小二自是滿口答應著,一面還提了壺熱水,跟著送進白氏父女的房中。

  一把拉住小二,白方俠道:「我女婿受傷這碼子事,還得請你守著點,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來,賞銀少不了你的。」

  小二咧嘴笑道:「客官爺,這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絕不會有人知道的。」

  一夜勞累,父女二人乘天未亮,先睡了一陣,直到小二來叫門。

  白方俠父女這才發覺,天竟然亮了好一陣子。

  白小宛開了房門,小二領著一個儒生打扮的年輕郎中,走進屋裡。

  望著小二走去的背影,白方俠一整臉色,虎目逼視著這個年不過三十的大夫,低沉的道:「請問貴姓?」

  「在下姓卓。」

  「好!卓大夫!老夫姓白,是咸陽府衙的捕頭。」

  「啊!原來是名震武林的龍頭捕快白老前輩,真是失敬得很。」

  「怎麼?你認得老夫?」

  「人的名,樹的影,在下雖未見過自老前輩,但白老前輩的威名,在下早已如雷貫耳已久。」

  仰臉打個哈哈,白方俠道:「如此說來,卓大夫也是武林中的人了?」

  「後學末進,白大俠多多提攜。」

  白方俠仔細看了這卓大夫一眼,微點著頭道:「不錯!外表一派斯文,雙目炯炯有神,兩隻手背青筋暴露,是個道上人物。」

  一頓之後,白方俠道:「今日有幸一會,白方俠可要把話說在前頭,還望卓大夫多多包涵。」

  微微一笑,卓大夫道:「白大俠有話儘管說。」

  「我這是來寶雞辦案子,不幸這個案子又發生在我女婿家中,在未破案以前,還望卓大夫口風緊一些。」

  神秘的一笑,湛湛的眼神中,一股懾人的光芒,一閃而歿,卓大夫淡然一笑,道:「白大俠這就不要多慮,如今你辦你的案子,我治我的病人,咱們是各幹各的,互不相詢。」

  白方俠哈哈一笑,道:「那就看你的妙手回春了。」

  於是,白氏父女二人一旁站定,看守著卓大夫在韓玉棟的身上一陣摸看,一面卓大夫不住的搖頭。

  而他每次搖頭,全都讓白小宛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的丈夫已沒有救了。

  等卓大夫喘了一口大氣,站起身來的時候,白方俠看到這位卓大夫,竟然滿頭大汗,不覺心中犯疑。

  淡淡一笑,卓大夫道:「令婿的這個傷,大概只有我卓某人可以治,如今算他命大,我先開一藥方,可命店小二去拿藥,記住,等他醒來的時候,立刻把藥喂他吃下去,三兩天他應該可以坐起來了。」

  此言一出,白小宛「哇」的一聲,哭倒在他老父的懷裡,是勞累、是興奮的綜合反應,而眼淚卻代表了這一切,哭聲表達了她的激動。

  一連聲的稱謝,白方俠露出感激之情,只是眼眶中的淚水沒有流出來。

  隨手掏出一錠銀子,但卻被卓大夫拒絕了。

  「等以後再說吧!」

  於是,卓大夫飄然離去,客房中留下了淚眼相對的白氏父女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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