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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錢來發正色道:

  「嚴大人是位好官,不該被殺,我此舉僅是為了保護嚴大人,不涉其他,當時,我甚至不知刺客是由你派來的!」

  嚴逸山忍不住插進來道:

  「我說夥計,這些前因後果,如今也已事過境遷,你目前的情況更不宜招惹是非,該做的,你也全做過了,可以無愧於心,再要翻舊帳,追根底,對你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等於點撥歸無意——你眼下的處境,已然風雨飄搖,自身難保,還不韜光養晦、好自為之,又能把人家怎麼樣?

  沉默了好半晌,歸無意才形色沮喪的道:

  「真是恨天無把、恨地無環啊……」

  錢來發伸手入懷,又摸出那疊銀票,從中再揀出面額一萬兩的一張,筆直遞到歸無意鼻子底下,更笑容可掬的道:

  「不用恨天恨地,歸老兄,有錢能消萬古愁,讓我再孝敬你紋銀—萬兩,算是略做補報如何?」

  歸無意的眼波迅速掃過銀票,嘴裡卻在嚷嚷:

  「這是什麼話?我憑什麼收你這—萬兩銀子?!」

  錢來發笑嘻嘻的道:

  「又憑什麼不能收?歸老兄,難道你不願接受我對你的歉意?」

  嚴逸山從錢來發手上取過銀票,代為作主的塞進歸無意腰板帶裡,歸無意猶在惺惺作態,並不堅持的往外推拒,嚴逸山不由按住他的手:

  「夥計,你看看人家錢老兄的為人處世,賠補道歉全做到了,人家這才叫事理分明,顧慮周詳,裡子面子都有了交待,你再要拖拖拉拉,就是不上路羅。」

  歸無意停止了推拒的動作,卻扮出了—副無呵奈何的模樣:

  「唉,事情到了這—步,中間又夾了—個你,叫我怎麼說好?」

  嚴逸山皮笑肉不笑的道:

  「那就一切盡在不言中吧,夥計。」

  —段往昔的糾葛,就在這特殊的環境、—萬兩白花花銀子的炫惑下輕鬆愉快的解決了,錢來發知道也到了告辭的時間,他站起身來向主人告別—聲,只這短短片歇,他居然能夠毫不吃力的自行站起來了。

  屋外,風雪已停,天色仍是—樣的淒迷陰暗,但大夥的心頭卻—片開朗,錢來發望著身邊的楚雪鳳,竟是越看越可愛,越看越不舍……

  山莊裡裡外外,都已粉刷一新,更張燈結綵,遍貼豔紅的雙喜字剪紙,喜氣仿佛在跳躍、在流動,跳躍在人眼人臉上、流動在人們的心間;吉日也已擇定,錢來發就要迎娶楚雪鳳進門啦。

  樓上的寢居內,錢來發站在窗前,輕擁著楚雪鳳,他們的眼睛默默注視著下面人來人往、一片嘈雜忙碌的情形,更享受著這小聚頃刻的溫馨。

  忽然,錢來發若有所思的道:

  「姑奶奶,我記起了一件事一一」

  依偎在錢來發厚實的肩頭上,楚雪鳳膩膩的「嗯」了一聲:

  「什麼事,大佬?」

  錢來發道:

  「在『落鷹坪』,你撞過鐵剛受傷之後,好像說過一句話,你說,你已算還了我一報,當時場面混亂,沒有留意,如今回想,這句話必然另有所指,說說看,你到底指的是什麼?」

  楚雪鳳仰起臉來凝視錢來發,神色平靜的道:

  「大佬,記不記得我們兩人第—次到『駝城』『返璞堂』的堂口去狙擊?」

  錢來發道:

  「當然記得。」

  楚雪鳳輕輕的道:

  「那一次,沈落月差點死在你的手下,在沈落月危急的—刹,我救了他……」

  點點頭,錢來發道:

  「不錯,是這麼一碼事。」

  楚雪鳳的聲音裡微帶艱澀了:

  「做了那件事,使我一直負咎在心,耿耿於懷,深覺對不起你……『落鷹坪』撲擊鐵剛,我原是不計後果,打算拿命來補報你的……」

  摟緊了楚雪鳳,錢來發喃喃的道:

  「你這傻丫頭、小心眼,我何嘗對你有過計較?我早已告訴過你,情到多時無怨尤呀!」

  楚雪鳳眼中隱泛淚光,卻春花般笑了,是的,好—個情到多時無怨尤!

  縮肩塌背,脖頸還顯得有些僵直的焦二順,正在比手劃腳的指揮著魯元標與盧毓秀張貼一幅喜聯,喜聯貼在樓下大門的門框上,是用大紅灑金的紙張以濃墨朽就,上聯是:

  「五十小登科」。

  下聯為:

  「半百第一春」。

  當然還有橫披,橫披四字:

  「老當益壯」。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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