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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魯元標立時殺氣騰騰,磨拳擦掌:

  「大爺的主意高明,操他個娘,柴家府—窩土匪,滿門強梁,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平素裡去動別人的腦筋倒也罷了,今番竟敢把黴頭觸到大爺身上來,這還得了?要不給幾分眼色他們瞧瞧,恁怎麼也咽不下這口鳥氣!」

  盧毓秀七情不動的道:

  「『柴家府』能夠動用的角色不少,大爺,我們這邊一共有幾個人?」

  伸手叉開五指,錢來發一員一員的點將:

  「五個,我,你們二位,以及楚雪鳳姑娘。」

  聽到「姑娘」二字,盧毓秀馬上兩眼發亮,興致大大的提高了:

  「怎麼?還有一位姑娘?大爺,娘兒們大都是嬌滴滴,軟綿綿的,上陣交手,流血搏命,全是玩硬的呐,那位楚姑娘挺得住麼?」

  錢來發嘿嘿笑道:

  「當然挺得住,人家那幾下子可不簡單,你要不要先行考驗考驗?」

  盧毓秀喜孜孜的道:

  「只不知這位楚姑娘芳齡幾何?」

  錢來發笑得更有意思了:

  「二十郎當,正好一朵花的年歲,而且,長得也挺俏挺俊。」

  連連搓著一雙手,盧毓秀興奮的道:

  「如果大爺認為有這個必要,我就和那位楚姑娘試試招亦未嘗不可,大爺放心,我自會留意輕重,拿捏分寸,不致傷了楚姑娘——」

  屋角的焦二順,差一點把滿口茶水從鼻腔裡嗆了出來,他趕忙掩住口鼻,順手抹去嘴邊的茶漬,憋著嗓門插話道:

  「我說毓秀老兄,呃,咳咳,那位楚姑娘,不是旁人,乃,呃,來發爺的……呃,是來發爺的朋友,你知道,朋友……」

  盧毓秀愣了一會,腦筋才轉彎過來,面孔上剛剛浮現的一抹淡紅猛然便轉為青白,他急忙從椅子上起身,沖著錢來發長揖到地:

  「我該死,我糊塗,我莫名其妙,大爺,唐突之處,務乞恕宥……」

  錢來發揮揮手,哈哈大笑:

  「沒那麼嚴重,沒那麼嚴重,所謂不知者不罪,其實,我和楚姑娘之間也沒什麼,朋友,嗯,朋友而已,四海之內皆朋友啊……」

  盧毓秀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惶恐加上尷尬,神情就更不自在了:

  「從來不曾聽聞過大爺有這一方面的關係,因而便未向這一頭上聯想,偶見魯莽,決非有意,大爺寬宏,我誠敬領受之外,日後自將益加戒惕審慎……」

  錢來發和顏悅色的道:

  「算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說過就了,你也別掛在心上。」

  另—邊,魯元標幸災樂禍的咧嘴嘲笑:

  「早他娘告訴過你,色字頭上—把刀,你偏不信。看看你剛才的那副德性吧,一提到姑娘兩字,立時眉飛色舞,招子透亮,還待打譜給人家喂招套式哩,你是個什麼心思,大夥肚裡雪亮,嘿嘿,差的是你沒往深—層去探究,也沒考慮到大姑娘的淵源來處,想入非非之下,姓盧的,你不自討苦吃,又叫准來討?」

  盧毓秀目光下垂,正襟危坐,如何還提得起精神來同魯元標抬杠?魯元標得勢不讓人,挺直了上身,大馬金刀的接著道:

  「所以說,你這壞毛病必須要改一改,否則,不知哪一天闖禍下來,連腦袋是怎麼掉的都不知道,恁情學我喝上兩杯,來個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強似你那寡人之疾多多……」

  錢來發臉色—沉,提高了嗓門道:

  「魯元標,你是唯恐天下不亂還是怎的?小小—樁事體,犯得上如此喧騰?」

  魯元標忙道:

  「大爺,我這是在勸導他,完全—番好意,忠言嘛,總有點逆耳不是?」

  喝了口茶,錢來發道:

  「談正事,別再扯些閒篇了,呃,先時說到哪裡啦?」

  屋角的焦二順馬上接口:

  「來發爺,剛剛是毓秀老兄提到我們這邊共有多少人可以出陣一一」

  點點頭,錢來發道:

  「我已經說過了,共有男女五員,盧毓秀,你有什麼意見麼?」

  盧毓秀定下心神,謹慎的道:

  「以雙方實力比較,我方顯然居於劣勢,要制敵機先,就不能打沒有把握的仗,大爺是否考慮到再多調集一些人手幫忙?」

  錢來發道:

  「兵在精而不在多,我們人數雖少,戰力卻強,且接刃對陣,同時也關係到策略的活用和機運的好壞,並不是一加一便得二的事,盧毓秀,我不想再邀幫手了,你該明白,天下之債,最大莫過於人情債,尤其眼前『紅河套』之行,生死交關,還是越少牽扯越妙!」

  盧毓秀立刻感受到自己在錢來發心中的份量了,他神色倏振,脊樑挺起:

  「是,大爺顧慮極是,待要如何作為,我們全憑大爺吩咐。」

  錢來發胸有成竹的道:

  「這一次對『紅河套』『柴家府』的狙襲,計畫並不複雜,就只行動的方式與時機要加斟酌,以寡敵眾,待求勝算,最重要的原則無非是一個奇字、一個快字,至於人手的分配,明天等我和楚姑娘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提到「楚姑娘」,盧毓秀又不自禁的臉上一熱,訕訕然別過面孔,不敢正視錢來發,情形看在魯元標眼裡,免不了又賊嘻嘻的笑了起來。

  房中,錢來發的聲音降低了,他在分析「柴家府」的戰力,點明對方的重要人物,同時,也把上次自己的經驗做了一番敘述……

  五個人——錢來發、楚雪鳳、魯元標、盧毓秀和焦二順,又來到「紅河套」,又來到這座平崗上,大樹底下,面對的,正是那條通往「柴家府」的道路。

  上次來的時候,是初秋的序令,炎陽高照,秋老虎的炙熱逼人,這一遭,已是秋末入冬,寒風蕭瑟,隱冥裡,那股子殺氣便覺冷銳了。

  錢來發穿著一襲金絲銀線交織成的錦袍,足蹬亮緞粉底鞋,看上去華麗非凡,幸虧不曾載上他那些珠寶翠玉的佩件,否則,不像來交鋒對陣,倒像是赴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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