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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赤眉魯上遠將心一橫,惡狠狠的道:「少和他囉嗦,先把這執迷不悟的金家爪牙活剜了再說!」

  一對短柄的沉重鐵戟潑風般罩了上去,應忠奮力攻撲,一付拼命三郎的架勢!

  「他奶奶個熊,老子就看看你還有幾多威風可擺?!」

  魯上遠一努嘴,道:「郝老兄,你也湊上一份熱鬧吧,眼下咱們該反過來刑他一刑,好叫姓翁的明白,掌法綰令的主兒業已換了角啦!」

  郝成錦嘿嘿一笑,微微彎身,由靴筒子裡抽出一把鋥亮鋒利的匕首來,慢吞吞的道:「看刑堂的狗腿子們跋扈慣了,好歹也得出出這多年積下的鳥氣!」

  當郝成錦加入戰圈的時候,從樹梢之上,一條黑影筆直射向魯上遠--

  黑影帶著一抹閃耀至短劍之上的寒光。

  腳步疾踮,魯上遠飛快側避五步,三鉤鐵爪兜空揚起,那條黑影淩虛倒翻,抖手又是一柄「兩刃斧」劈向他的胸膛。

  三鉤鐵爪回苗,「當」的一記碴開了劈胸的一斧,火花四濺的刹那間,魯上遠看清了來人--

  端吾雄!

  「咯噔」一咬牙,魯上遠鉤瓜飛舞,立時猛攻端吾雄,口裡一邊叱吼:「小兔崽子,且看我怎生拔除你們金申家族這些禍身子!」

  身形閃動快捷,端吾雄劍斧交使,出手攻拒極為精狠.他冷冷的道:「吃金家的,用金家的,拿金家的,背著金家的招牌卻賣金家,你們還能算是些人?還配稱是人?!」

  魯上遠鉤爪扣揮,羞惱的高叫:「老子們無功不受祿,這多年來做牛做馬,早抵上你們金家的些許施捨了!」

  短劍在雙刃斧的斜挑中刺出,端吾雄不屑的道:「這就是你們謀害舊主,背叛宗門的理由?即使養一條狗,也做不出此等反噬倒陷,恩將仇報的逆行,簡直無心無肝,卑鄙之極!」

  魯上遠怪叫著:「小畜牲,你竟敢辱駡老子們?」

  端吾雄身滾猝轉,劍掣斧掠,語聲是又冷又硬:「不止辱駡,還要懲罰!」

  三鉤鐵爪飛蕩縱橫,魯上遠昂烈的大喊:「弟兄們加足勁,今晚上非把這幹『金家樓』的餘孽殲殺滅絕不可,他們已是強弩之末,再也撐持不下多久啦……」

  打鬥聲與吼叫聲早就傳到松林另一邊的李玉文耳中,他知道要想調回魯上遠的人合圍易爾寬之舉已行不通了,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不禁令他暗暗擔憂起來--

  他們的情報並沒有失誤,他們曉得對方隱伏的所在及人數,甚至更清楚是哪些人,問題是,在對方實力的估計上似乎發生了差錯,以他們原先的推測及研判,大大不該出現這樣的形勢才對!

  負責圍襲松林伏敵的這批人,是李玉文自己,加上他屬下最得力的兩名驍將:「大郎」包盛昌、「小太歲」季斌,另外還有「皮肉刀子」杜全、「掃天星」尤奴奴門下的兩位高徒「孔雀屏」白倩、「鳳凰翎」舒亦萍,以及「金家樓」

  原來「星」字級的大把頭「赤眉」魯上遠、三把頭「鐵戟」應忠,再加上曾為「金家樓」二當家近衛的郝成錦,與「紫英隊」首領「響尾鞭」商弘全軍配合,這樣的陣仗,估量應可對付得了費雲與金步雲、申無忌他們一干老弱殘兵才是;然而,眼前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那麼回子事,儘管敵寡我眾,人家卻個個用命,只一交鋒,己方的陣腳竟然已有了動搖之勢!

  李玉文忖度雙方的戰況變化,越想越覺得不妙,直到如今,敵人才只出現了一半,而他這邊業已招架吃力,一旦全部投入戰圈,場面豈不更險!

  思量著,他猛一咬牙,決心豁開來拼上--

  無論如何,用個「拼」字訣,總要比到頭來幹耗著受折損強!雙目暴睜,他拉開嗓門吼喝:「大夥並肩子往上圍殺,能放倒他們一個就早放倒一個,別盼著磨蹭,這裡全得靠我們自己,我們不下狠手,對方也必然寬容不了我們!」

  打得那「大郎」包盛昌與「小太歲」季斌團團亂轉的費雲,在他身形騰舞,月牙鏟的冷電掣閃中,峭銳的語音恁般寒酷的穿透過李玉文的叫嚷:「『金家樓』的孤軍不懼,精神長存,誓殲叛逆,決懲奸妄,且看你們這幹蠢賊歹惡之屆,能有哪個活出命去?!」

  李玉文雙手的金斧一緊,形容獰厲的道:「姓費的,眼看著你就要授首當場,居然還敢大放厥詞,做你的春秋好夢?」

  月牙鏟揮掠於極為微小的幅度裡,而四柄斧頭便都分向四個不同的角度蕩開,費雲暴烈的叱道:「你要算個混世面的角色,就也一頭撞進來松活松活,光是打發你手下這兩個不中用的廢物在這裡耗時間,對你而言,不過落得窩囊罷了!」

  李玉文陰冷的道:「該到收拾你的辰光,我自會動手,姓費的,你激不動我!」

  身形側旋又回,月牙鏟伸縮之間,再度逼得他的兩名對手退避不迭,費雲昂厲的道:「你們是一丘之貉--狼心兔子膽,上不得台盤的三流匪類!」

  一聲狂吼,「大郎」包盛昌雙斧齊揮,枯牛似的身體風車般轉旋挺進:「我操你的老娘.叫你看看誰是三流匪類!」

  費雲猝斜兩步,原來長只三尺的月牙鏟驀然伸長,那弧形的芒彩映現于須臾,包盛昌那結實寬厚的胸膛已經完全吞噬了整個月牙口!

  「小太歲」季斌行動疾速如電,人在一翻之下,左手斧已「呱」的一聲削斷了費雲右肩的一塊皮肉,血水迸濺中,他的右手斧堪堪在沾上費雲後腰之前,贊雲一腳倒彈,勁風跟不及腳勢的快捷,當風聲才響,季斌已尖叫一聲,打橫摔出--在跌出的瞬息,一顆核桃般大小的眼球,正隨著費雲的腳尖拋起!

  胸膛裡嵌著月牙口的包盛昌,卻居然並不頹倒,更不號叫、他兩眼凸瞪,切齒如磨,雙斧猛的再次揮劈,費雲在一腳四踏的同時,人已倒翻而起,俐落無比的貼著包盛昌頭頂躍下。

  於是,金光璀燦,來如流焰,費雲那柄染滿血跡的月牙鏟「錚」聲迎截,業已開膛破肚,腸髒外溢的包盛昌,卻瘋狂旋身,攔腰一把抱住了費雲!
  便在這時,另一溜金芒「噗」的一記切入了費雲的左肩,很深的切入了他的左肩!

  雙方的接觸與變化是快得無可言喻的,那伸長的月牙鏟甫始與另一柄金斧相擊,猶在火星飛閃,鏟身驟顫,往回收縮側斬,這柄切入費雲左肩的金斧尚不及拔出,業已連著那雙握斧的手同時齊腕削下!

  李玉文那聲狂嚎淒厲得簡直不似自人的口中發出,他猛的跳開,一面嚎叫,一邊直拋著那只光禿禿,血淋淋的右腕,蹦得似頭馬猴!

  吐氣開聲,包盛昌突然使出他最後的力氣,意圖將他雙臂環圍著的費雲活活箍死!

  一口鮮血嗆自費雲唇外,他卻非常鎮定,他用了一種頗為簡單的方法脫困--月牙鏟由上往下暴揮,包盛昌那條肌肉堅實硬突的右臂便立時斬落;費雲踉蹌脫身,包盛昌也盤著那一大堆溢扯肚外的腸肚往後翻跌。

  十名紫衣大漢呐喊囂叫著,一窩蜂擁上,費雲的月牙鏟掣舞,一群圍攻者卻狠命前撲--他們都敢情看出便宜來了。

  在五六柄樸刀的劈削中閃過,又有五六柄樸刀揮斬而來,費雲貼地飛旋掃踹,但見五六條身子橫拋半空,腿脛骨的斷裂聲清晰可聞,他的背上,卻又在刀鋒炫晃下綻開了兩道血口子。

  沒有半點聲息,那失了一隻眼的「小大歲」季斌猝然淩空撲下,雙斧合併,傾以全力取劈費雲的頭頸!

  此刻,費雲貼地的身子尚未挺立,他並不躍起.也不就地翻滾,右手的月牙鏟敲拋身邊的一把撲刀刀柄,那把樸刀就好像突然被一隻無形的魔手揚起,激射向上……剛好穿進季斌的咽喉,幾乎割斷了他一半脖頸!

  季斌沒有呼號,因為他連聲帶加食道全被切斷了,根本無從發聲,呼號的卻是他的主子……失去一隻手的李玉文。

  李五文發了瘋一樣嗥叫著沖來,用他僅存的一隻手握著僅存的一柄金斧,又猛又急的砍向費雲背後;半弓身,費雲的月牙鏟在他吸氣咬牙之下,反磕猶尚嵌在他左肩骨中的那柄金斧--李玉文的金斧:這柄華麗燦耀的斧頭便滴溜溜的倒翻又彈,準確得更似早就量好了一般,兜頭砍進了李玉文的腦門之內!

  驟然間,李玉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仿若在盡力承受腦門間這突增的重量而上揚著臉,他雙目突凸,嘴巴歪斜,踉蹌著,失去了手掌的右臂向虛空揮舞子幾下,猛一個旋轉栽倒於地。

  費雲的身子也有些搖晃不穩,他用他的兵器支撐著地,在他四周,還有十多個「紫英隊」的人物包圍著他--全是乘隙打算垂危而攻的包圍著費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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