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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零


  早就有所防範了,向敢在潘得壽展開攻擊的瞬息,人已飛快側旋,雪白長袍之內隱插著的那對燦銀短叉分開左右,在黑夜中各閃起一抹炫虹,暴截敵招!

  刀輪翻飛如雷滾環回,輪刃破空,其聲如嘯,潘得壽身法騰撲躍掠,又快又猛,他幾乎是上來便豁死相搏!

  向敢的本領也是精湛至極的,他這位「三哥」的藝業修為到了什麼程度,他深深瞭解,因而他表面狂妄,骨子裡卻半點不敢大意,一對銀叉在他手中變幻莫測,流閃吞吐,正也傾以全力抵擋.

  此刻,攻擊「鴛鴦腿」武升的角兒已出現了硬紮貨--那是缺了右腿的「奪魄腿」馬修平,別看他只有一條「奪魄腿」,借著一隻新練出來的栗木拐,進退攻擊之間,競絲毫不讓兩腳齊全的「鴛鴦腿」武升。此外,馬修平那個幫手更是得力:「十二銅人」裡的老九薛強!

  「牌刀錐甲」駱大宏果然不愧是「金家樓」「雷」字級的二頭領,非但武功高強,更且悍猛無比,雖是以一敵三,卻仍然攻多守少,迫得他的對手團團打轉,苦頭吃足;「人面上」石光堯的功力較之「小張飛」周秀、「隱槍」白錫侯要勝上一籌。

  是而以他為正面主攻,因此他受到的壓力也最大,駱大宏錐形彎刀縱橫掠舞,步步全罩著石光堯的身體四周,而質翻刀回,又叫周秀與白錫侯脫不了他的攻襲範圍之外,那股子剽野之概,令人膽寒!

  「金家樓」這邊,僅存二十名不到的弟兄,可是情勢吃緊了,他們原本有三十餘人,卻叫敵方頭一掄睹襲便放倒了七八個,接觸之下,又躺下四五名,在近百的敵眾圍攻裡,眼看就要潰敗下去!

  「電」字級的四把頭「大紅纓」夏明的處境比較輕鬆,他獨力對抗著十來個黃衣大權的進攻,一杆鈍鋼飾以大紅纓頭的長槍伸縮挑刺,揮打崩磕,看來得心應手,那十來個塊頭不小,手下稀鬆的仁兄除了叱喝招架,就只剩下跳竄滾翻的份了。

  雙方表面上的形勢是如此,然則,在向敢那邊來說,就真的僅僅才只這個陣仗而已麼?

  潘得壽外表上沉穩穩定,應對自若,然而,他的內心卻是焦慮的,驚疑的;他不知道為了什麼緣故會使得形勢發生如此的劇變,也不明白敵人是用了什麼方法得悉他們隱秘的位置的,更且摸得這般清楚,估得這般準確,甚至連人力的配搭亦早做了安排,足以壓制這邊的安排!

  不管怎麼臆測,也無論如何聯想,情況的不妙業已是不可置疑的事了,潘得壽不但憂急,更有著無限心寒的感覺,這樣的結果,顯然又是奸細臥底的成績,而奸細是誰?是偽裝在他們這支孤軍中的哪一個?

  潘得壽能以想得到,他們這般人馬突然擅受襲擊,決不是偶發或湊巧的事,在敵人那邊,必有著確切的情報與妥善的計畫;易言之,像這樣的反擊行動,當是全面的。

  不止是他的一股人,費雲、金申無痕等恐怕也將遇上一樣的景況,而展若塵和卓敬等人的前鋒任務,其後果之慘烈,就益發不言可喻了……

  向敢雙叉揮閃,身形連躍,一邊冷冷笑道:「姓潘的,你那幾下子還是老套,沒見什麼翻新的花樣哪!」

  刀輪飛旋,又狠又快,潘得壽陰寒的道:「你也不見得就有多少的進步,叛徒!」

  猝然橫身側滾,向敢白袍蓬兜,雙叉顫抖著點劃起各式不同的線弧星芒,卻在光影映炫的一刹,右手叉居中暴出!

  潘得壽雙輪合併,「鏘」的一聲便震開了向敢這詭異的一叉,幾在同時,雙輪飛翻,迫得向敢連連騰挪退避,氣勢上頓見挫泄!

  相交相處久了,彼此間的玩藝兒如何,心裡都有個底,長短何在,也是一明二白,在這種情形之下,爭的就只是個功力的深淺,以及時機的拿捏而已。

  一般能以制服外敵的是奇招絕活。

  現下卻難以派上用場,潘得壽十分清楚向敢慣用的手法與其精妙處,知己知彼,向敢既便動上了心火,又哪裡討得了巧去?

  雙叉驀然撐地,向敢一頓又起,叉尖飛閃,迅猛無比的再度反撲上來,他嗔目切齒的叫:「便先讓你占點便宜,姓潘的。你記住,那最後笑的人才是真笑!」

  潘得壽冷靜如昔,截削磕打,狠准俱見,他陰森的道:「我從來便不曾笑過,向敢,對你而言,我已沒有任何笑的興致!」

  向敢再三撲擊,仍然無功,他倏移三步,暴叱如雷:「並肩子上!」

  暗影中,三條彪形大漢如虎撲面,三個人六雙沉重的「赤銅人」交相揮舞,悍然圍攻潘得壽!

  他們是「十二銅人」中尚殘存的另三個,老大甘維、老三陳隆,以及老八葛松!

  潘得壽身形翩掠,銳利的道:「向敢,你還有多少幫手隱伏著,不妨一遭叫出來豁上,彼此都大方點,該上路的誰也留不下來!」

  向敢怪笑道:「就眼前我們幾個,姓潘的,你恐怕便難以消受了,等著瞧吧,馬上你就會知道哪一個得趕早登程。」

  這三位「十二銅人」的仁兄。只一上手,便是賣命的架勢,每個人的一對銅人狂劈猛掃,此攻彼進,在向敢飄忽淩厲的招法陪襯下,不但已將原先的劣勢扳平,更逐漸有牽扯潘得壽的趨向!

  於是,潘得壽知道時候到了……拼死一搏的時候到了,此情此景,速戰速決方是結束爭端的最佳方式!

  但是,顯然還有人和潘得壽有同樣的想法,並且比他更快的付諸於行動。

  那是「牌刀錐甲」駱大宏。

  「小張飛」周秀在一次冒險的挺進中,兩把短柄蛇矛齊刺駱大宏腹肋不中,反被駱大宏反身一擊震得人朝後仰,「隱槍」白錫侯便趁著這刹那間的空檔閃入,一杆前後俱帶著槍尖的「兩頭槍」溜背翻滾,銀芒映掣,猛紮駱大宏心口!大彎刀猝向上揚,「當」的一聲磕蕩開白錫侯的刺戮,而白錫侯瘦小的身形一縮再進,斜蕩的「兩頭槍」卻在改挫之下怪異的自他左腋之側穿出,神鬼莫測的暴紮駱大宏小腹!

  不錯,果然是有隱現這杆銀槍於方寸之間的能耐!

  駱大宏重重一哼,卻並不躲閃或招架,他在突兀裡扭腰吸腹,槍尖流燦生輝,「嚓」的貼著他的腰邊刺空,而大糨刀暴起,白錫侯的一顆腦袋,便滴溜拋上了半空,除了那蓬在「噗」的聲響中標射噴濺的鮮血,甚至連一個半點的呻吟也沒有來得及發生。

  「人面虎」石光堯身形長起,猛往上撲,雙斧狠命劈下,駱大宏彎刀染血,與錐刀同時架迎,便在此際,周秀貼地滾動,左手蛇矛揮擲,寒光閃處,駱大宏全身一顫,往前僕跌……那柄脫手飛拂的蛇矛,正在他的後腰上晃動!

  石光堯大喝一聲,雙斧齊落,口中厲吼著:「下輩子再來現世吧!」

  眼看著就要重重僕跌于地的駱大宏,卻驟然在離地不及三寸的高度面朝下急快迴旋,石光堯的一雙板斧刹時深劈泥中,大彎刀有若半弦月激飛,「嗖」的一記,便由下而上,削掉了石光堯的半個頭顱!

  錐刀突翻,「砰」的砸橫了石光堯那缺了半個頭的身子,濃稠的白漿與猩赤的熱血滲和著迸濺,駱大宏揮躍向左,大彎刀斜閃如電,業已嚇破了膽的周秀慌忙竄避,駱大宏淩空一個跟頭,刀鋒似虹,摟頭又至。

  雙手握著他那柄掛了單的短蛇矛,周秀拼力招架,金鐵交擊之下,這位「小張飛」虎口盡裂,幾乎被震了個四腳朝天。

  「一群狗娘養的賤種,你們看看是誰要先向下輩子應卯?I」嘴裡吼罵著,駱大宏刀錐連舞,勢猛力強,周秀滾躍竄跌,狼奔豕突,模樣之窘迫,就差喊救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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