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霜月刀 > |
一五零 |
|
第四十五章 孤忠仍在 「飛龍十衛」的韓彪引回來了三個人,這是頗令「金家樓」這支孤軍士氣振奮的三個人,他們是刑堂的三位首要,大司律--「無情報」費雲、左右護法「二判官」易爾寬、「矮土地」翁有方。 最感欣慰的是金申無痕,使她覺得高興的不是又增添了三個生力軍,而是她一向頗為看重的刑堂執律,果然沒有背叛她,果然是以生命與熱血來表達他們的忠誠,三個傷痕累累的老兄弟,卻帶來了恁多的溫暖及希望。 在石洞中,他們各就著錦墊圍坐成一圈,略略泛青的燈光,映照得費雲、易爾寬、翁有方三個人的面孔益發憔悴疲憊,氣色裡透著灰暗,那一頭亂髮襯著叢生的胡碴子,臉上幹虛虛得像才剝過一層皮。 兩手疊合膝上,金申無痕端詳著他們三人,搖頭歎氣:「你們三個都傷得不輕,難為你們還得在突圍之後跋涉到指定地點待命,這幾天來,你們一定夠受了……」 費雲嗓門沙啞的道:「留此一命,並非意圖苟延殘喘,只是要跟隨老夫人再打回去,痛懲叛逆,狠殲敵仇,但能重光基業,一泄這口心頭之氣,生死實不足論。」 易爾寬也沉重的道:「不見老夫人一而,死也不甘,拼卻這付臭皮囊,只要求個忠盡義至,也就不負老夫人多年來對我們提攜關懷之恩了……」 用左手背拭拭眼角,翁有方接口道:「我也沒別的可說,我心中只有『金家樓』,只有老夫人,一切違背組合與主子的勾當,我都誓死反對,奸歹全要跟那些人豁到底!」 感動的連連頷首,金申無痕語聲裡有著微微的激動:「虧了你們,也苦了他們, 『金家樓』不見得就此被那些人刨根掀底,我相信不管多難多險,也大有回復的希望,只要有你們這樣的忠耿兄弟在,基業重興便指日可待了。」 費雲嚴肅的道:「我們全跟著老夫人走,水裡火裡,也是萬死不辭!」 是的,這不是空話,他們那苦痛中含著堅定的面孔,失神印流露著不屈意志的眸瞳。那血痂猶在的瘰鬁創傷.俱皆證實了「萬死不辭」四個字的份量。 坐在金申無痕旁邊的申無忌,顯得十分惱恨的道:「這一次異變.事後檢討起來,也是我們太過疏忽大意所致,只要平日裡多防若點,什麼事加幾分小心,就不會搞到這步田地,幾乎弄得不可收抬!」 費雲滿臉愧色的道:「舅爺教訓得是,刑堂職司摘行發伏,維紀執律之責,而既未能防範叛行於事先,又不曾平復逆反於事後,俱是我的領導無方之過,刑堂自我以下,罪該萬死!」 申無忌忙道:「老費.你也別這麼自責,漏子出了,大家全有疏遺之處,怎能叫你獨自來承擔過失?照你這麼說,我大妹子身為整個組合首腦,事前事後她還不是未能掌握全域?要說責任,她的責任才是最大的!」 費雲形色陰晦的道:「老夫人為『金家樓』之上.在老夫人之下,堂口結構層層連貫,職責分明,每一首要各司專務,也是對老夫人負責,此次叛變,原應由我刑堂消彌於事前,老夫人日理萬機,又何能分神處處兼顧周全?」 金申無痕擺擺手,道:「未能平復這次叛行於未起之際,我們誰也擔有不是,如今事情已經出了,這個問題不必再深究下去,要緊的是該如何來收拾這個局面!」 易爾寬大聲道:「血債當然血償,老夫人,他們給予我們的,我們自也報還他們!」 金申無痕道:「不錯,但步驟卻須先行確定,魯莽從事,很可能會搞得一敗塗地,現下我們力量薄弱,難比往昔,經不起再栽跟頭了!」 費雲道:「老夫人說得是,敵逆竊據『金家樓』淫威方熾,氣焰正盛,我們想要匡複基業,報仇雪恥,就務得謹慎籌議,小心策劃,否則-誤再誤,只怕就要萬劫不復了!」 略一沉吟,他又道:「老夫人可有成案在胸?」 金申無痕道:「這要看大家的意見,集思才能廣議。」 申無忌插進來道:「談這件大事,妹子,有一個人不能不在,缺了他,就不啻少了六百謀士,三千甲兵!」 金申無痕一笑道:「若塵?」 撫掌大笑,申無忌道:「正是!」 費雲亦道:「久聞『屠手』展若塵功力卓絕,思維明晰,『金家樓』驟遭不幸,此人非但慨然拔刀相助,更且豁命以赴,其豪義之情,足薄雲天,老夫人與其較為接近,觀察體驗,想亦不虛?」 金申無痕比較含蓄的道:「展若塵是個人才,無論是他的藝業、心意、膽識.都為上上之選,尤其難得的是他對我們『金家樓』這份赤誠,委實令人感動……」 申無忌也贊道:「不但如此,單老二的叛行,也是他最先察覺疑竇,向我們提出警告,此人的機靈精幹,『金家樓』裡可難挑得出幾個堪與比擬!」 轉過頭去,金申無痕朝著侍立那邊的馮正淵道:「去請展爺過來,要用軟兜抬著,小心點!」 馮正淵躬身領命去了,費雲低聲道:「老夫人,聽說展兄傷得很重?」 金申無痕道:「原是不輕,但他身底子硬朗,加上我們調治得宜,這幾日頗見起色,看情形用不了多久便可痊癒了!」 申無忌跟著道:「我業已向大妹子提過好些次,那展若塵一定不能放他走的,將來『金家樓』若是尚有重光的一天,這個人必有大用,他的本領之精湛固不須說,最難得的是有骨節、知忠義、明恩惠,像這種內外全拔了尖的人物,圈子裡可是真不多見………」 費雲道:「老夫人察人自來細緻入微,這位展兄能得老夫人如何器重.必有其不凡之處,『金家樓』目前正值險困之際,恁般人才,還要善為依靠方是。」 易爾寬忽道:「聽說老夫人對這位展兄有過救命之恩!」 金申無痕談淡的道:「也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只不過幫了他一點小忙而已;爾寬,可嘉的不是我那臨時興起的仁人之心,卻是人家那受惠回報的摯誠,這年頭,這時候,即使真正享受續生之德,而早已拋諸腦後者所在多有,求其略施援手猶不可得,想到,更做到捨命以還的就益發稀罕了……」 申無忌重重點頭道:「還有那身受德惠,卻恩將仇報的,更是無心無肝,狗屎不如,兩相一比,天上地下,差得不可以道裡計,比如單老二那一干附逆者,他們和展若塵稱量起來,簡直連點人味都沾不上啦……」 易爾寬歎喟的道:「這人間世上,也真有些思想觀念及心性節操完全相反的人,大忠大奸與善惡正邪的分野便由而各成異端,又演變為多少可歌可泣或神人共憤之事……」 金申無痕緩緩的道:「如果世上俱皆善良之輩、忠義之士,就會和祥太平多了,今天我們也不必困坐山洞,計議怎麼樣去流血,怎麼樣去報復……」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