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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第二十二章 禍掩眉睫

  展若塵道:「在我第二次救過徐小霞之後,一直趕到『虎頭溝』,途中全無意外發生,但他們卻在『虎頭溝』那座木橋底下埋設了大量火藥,在我策騎通過木橋時予以引爆;幸虧燃燒引線的焦味被我嗅及,方得適時避開,可是樓主賜借的那匹好馬卻未能倖免,隨著那座木橋一齊炸了個粉碎……」金申無痕道:「這是小事,只要你能脫險,賠上匹馬又算得了什麼。」

  目光閃耀了一下,她又道:「埋設火藥引炸物體,看似簡單,卻乃一項專門的經驗,用藥量,敷設的位置,引線的長短,時間的拿捏,都得具有準確的判斷才能奏功,過與不及,便成反效果,尤其想炸的是活動目標,就益加火候老到才行,看樣子,那些人當中,還真網羅了不少奇技異能之士……」

  展若塵道:「木橋炸毀的頃刻,我便四處搜查,卻連半條人影也未發現,可見他們把引信扯得極長極遠,否則,即是他們隱藏得法……」

  接著,他又把過橋後遭至的狙擊及將至「金家樓」之前,遇上「皮肉刀子」杜全的事敘述了一遍;歎了口氣,他道:「談到對方所布下的各個陷阱,以杜全的這一個最稱完美自然,若不是我在無意間于盆水的倒映中有所發現,恐怕還真會著了道……他們對於人的心理狀況也有精細析解。他們明白當一個長期處在緊張戒備情勢下的人,一旦抵達目的地時那種本能的精神鬆懈同意態疲乏,他們安排下這樣一個平順和祥的環境,這樣一個友善儒雅的角色,便是要趁著我在身心各方面皆呈怠忽之際乘隙下手——」金申無痕贊許的道:「展若塵,你的確反應尖銳,行動機警,在經驗見識上超人一等,以你所遭的種種危險來說,換了個人,怕就難以一一安全了……」

  展若塵道:「樓主,對方的各項詭謀固然心裁獨出,但他們參予狙殺行動的份子卻也個個悍不畏死,真所謂是前仆後繼,奮不顧身,他們能用什麼法子驅使這些爪牙如此甘為效命,更是我們要特加注意研判的……」

  金申無痕凝想了片刻,道:「我認為並不出奇,使得一群人甘心賣命,大至免不了下面的幾個方法,或是許以重利,或是嚴刑酷罰,或是示以恩寵,或是籠絡以情義,再不,便乃花言巧語創造出一番憧憬,迷惑某些頭腦簡單之輩盲目以赴……」

  展若塵道:「樓主所見甚是,依我的看法、對方驅策黨羽的手段,約莫以重刑及嚴罰的成份居多,其他的方式大概還談不上。

  頓了頓。他接著道,「在『九槐莊」格殺趙雙福的經過,我想也有向樓主詳加稟告的必要。」

  金申無痕道:「在你動手的辰光,趙雙福可曾反抗?」

  展若塵笑道:「何止『反抗』?他乃全力相搏,豁死掙扎,似乎不甘認命的樣子……」

  冷冷一笑,金申無痕道:「這孽障!」

  展若塵道:「當時在場的、果然未出我們的預料狀況之外,並非趙雙福一人,還另有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人物,那人面色蒼白,神態陰沉,生了一雙蛇眼,而且,似乎對『金家樓』的內情十分熟悉,我一露臉,他就猜到是樓主派去的執刑者!」

  金申無痕的表情似是有些怔忡,她遲疑的道:「那個人使用的兵刃,可是一對『穿心刺』?」

  重重點頭,展若塵道:「不錯,正是一對『穿心刺』!」

  猛一咬牙,金申無痕形色狠厲的道:「畜牲!早該想到丘哲這畜牲才對!」

  展若塵道:「丘哲?也是樓主屬下的人麼?」

  深深吸了口氣,金申無痕努力抑制住自己心情的憤激:「『月字級』的二把頭!」

  展若塵歉然道:「我很遺憾,樓主,我已遵照樓主的諭令辦了,現場之內,不留一人!」

  金申無痕切齒如挫,聲音迸自唇縫:「好,殺得好,這些起狼心狗肺,大逆不道的東西,早該天誅地滅才對!」

  展若塵又道:「趙雙福及丘哲對樓主似是積恨頗深,言詞態度之間,詆毀侮謾兼而有之,其中除了趙雙福本身的事件有關外,顯然更帶著敵對的仇視意味……」

  金申無痕忽然厲烈的笑了,展若塵還是第一次聽到女人的笑聲如此鏗鏘昂揚,如此暴辣狠酷,也是頭一遭發覺這位金家樓主內蘊的豪壯之概了。笑聲中,她的語調宛若透著凝形的血腥:「便由他們同我『敵對』,展若塵,老天有眼可為見證,我將殺得他們神哭鬼號、寸草不留!」

  展若塵忙道:「樓主務請息怒,此事關連非小,正如樓主之所說,乃干係著許多人的生死,『金家樓』的榮辱,因此因應之策,尚以周密周全為要,切切不能用之意氣……」

  金申無痕手撫胸口,悻悻的道:「可恨啊!可恨,他們竟真敢反逆我,真敢行此大逆。」

  展若塵靜靜的道:「從趙雙福的事件開始,樓主,他為什麼虧空了這麼一大筆錢財?用到哪裡去了?在樓主聞報之前有誰替他掩護,後來又是誰在為他遮攔?他又從何知悉樓主將採取的各項行動?我奉召于『白石精舍』的經過是何人洩漏?他們為何又如此重視並徑而攔路逼問?此外,我沿途遭到的一連串狙襲又是誰在主使,為了什麼非欲置我死地不可?那丘哲明知趙雙福是『金家樓』行令捉拿的叛逆,他不但不遵命擒捕,反而與其坑窪一氣,勾結為黨,這又是什麼道理?」舐舐嘴唇,他跟著道:「而杜全在我刀下留命之後,曾苦苦勸我儘早脫離『金家樓』,口風中屢屢表露『大勢已成』『他們決不肯放棄既定的目標與努力』,試問什麼『大勢已成』?不肯放棄哪些『既定』的目標,又」『努力』了些什麼?『他們』又是何指?追憶在我離開『金家樓』之際,那兩名不速之客也言及要我切莫趟這灣『混水』,『金家樓』一向平靜無爭,所指『混水』又表示了什麼?這種種般般,樓主,看去仿若千頭萬緒,各為點線,但只要將這些點線連接,則便形成一個輪廓,一個陰謀集團正在醞釀的叛反輪廓,這個集團的組成份子,也就呼之欲出了!」金申無痕沉重的道:「你再進一步說明!」

  展若塵穩練的道:「樓主,首先,誰與趙雙福的關係最密切,並且有力量徇私偏袒?誰能在「金家樓』內部安排下如此高效率的眼線?誰能在外發揮恁般巨大的潛勢?誰可在樓主遭黜之後順理成章接掌『金家樓』?」

  呼吸粗濁了,金申無痕艱辛的道:「動機呢?動機是什麼?…展若塵凜然道:「野心,樓主,熾熱的野心;有的人不會滿足于現實,儘管現實已夠豐美,他們總希望求取更大的權力,更大的財富,更大的聲譽,有些人,天性是不甘居人下的;縱然只是一人之下!」

  抽了口氣,金申無痕一個字一個字似是從肺腑間擠迫出來:「你是指——我們老二?」

  展若塵肅穆的道:「樓主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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