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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先拱拱手,道:

  「雪叔叔,久違了。」

  這聲雪叔叔令雪飛狐的臉有些飛紅,想當年和鐵夢秋共遨江湖之時,三十六友之名當真是譽滿江湖,那是何等風光的情景,而鐵無情當年不過是個流著兩撇鼻涕的孩子,跟在自己屁股後啃著糖葫蘆,如今鐵無情長得雄偉瀟灑,與昔日之孩子不可同日而語,真是人間滄海,歲月不饒人,而他已是發根見白,已邁入老年之列了……

  雪飛狐嘿嘿地道:

  「你也好,數日不見你已跟以前不同了,可不是當年那個毛孩子了,唉,歲月不饒人,雪叔也老了,往後,大江湖將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鐵無情拱手道:

  「謝謝雪叔的誇獎……」

  這種話語對白,哪像是有深仇血恨的人,倒像是一個風度翩翩的長者,正在諄諄詢探晚生的近況,話語間,不含一點火爆味,真讓人懷疑,他們是朋友還是敵人?

  西門飄雪嘴角裡含著一絲酷冷的笑意,他似乎對這種無謂的客套不感興趣,雙手背負在身後,站在那大院裡的一塊斜石頭上,目光遠眺,這裡的事仿佛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冷冰冰的傲氣,卻令人覺得格外寒懼。

  屠一刀暗中一震,低聲道:

  「西門飄雪……」

  這話音很底,西門飄雪卻似聽到一般,只是很冷厲的瞟了他一眼,那神情正如一個人在街上行走,有人認得他一樣,雖然,他對屠一刀印象並不太好,但,有屠一刀這樣身份地位的人認得他,心裡總覺得格外舒坦——

  雪飛狐嘿嘿一笑道:

  「賢侄,我來替你引見幾位武林同道……」

  搖搖頭,鐵無情苦笑道:

  「相識未必有情,道上朋友也未必會將我這個毛頭小夥子瞧在眼裡,如果這裡都是家父的舊識,待會兒就更好說話了,恕在下放肆,不如不識……」

  果然是個狂生,西門飄雪已經夠狂了,連站在同一邊的人都不想多交談幾句,而鐵無情那種口吻,更是令人有些受不了。

  站在雪飛狐身邊的人都怒形於色的有股子怒意,西門飄雪卻訝異的瞧了鐵無情一眼,頓時,他有種頗是知音的感受,刹那間,連他這個自負的漢子,都欣賞起這個年輕人了。

  皺皺眉,雪飛狐嘿嘿地道:

  「賢侄太不給這些朋友面子了。」

  雪飛狐是何等人物,著有不借機挑起這些人和鐵無情衝突的道理,他雖然淡淡的一句話,噪然把所有的人都激怒了。

  墨萍剛想發作,卻有人比他還忍不住。

  那是享譽河朔的風鈴客,此人一向孤傲,輕易不與外人往來,雪飛狐當年曾送了風鈴客一幅畫,兩人便結了交情,此番風鈴客是聽江湖上傳說雪飛狐有了麻煩,自動前來助拳,他一向看不慣別人那種目無尊長的樣子。

  乾咳一聲道:

  「年輕人,瞧不起別人就是瞧不起自己,瞧瞧你有多大年紀,就是會那麼幾下子,也用不著這樣狂傲……」

  拱拱手,鐵無情淡淡地道:

  「前輩教訓的是,在下失禮了。」

  風鈴客哼地一聲道:

  「前倔後恭,倒真讓人瞧不起——」

  他是得理不饒人,口唇間頓時刻薄起來。

  嘿地一聲,屠一刀那性子一向暴烈,一見風鈴客那麼不上道,鐵無情已經低聲下氣了,他還那麼耀武揚威的在訓人,心裡實在憋不下去。

  嘿然聲中道:

  「媽的,你是哪個婊子兒,把你當人你還裝鬼嚇人,別人不知道你風鈴客是個什麼玩意,我老屠可清楚得很,你他媽的,故作風雅,愛玩畫弄竹的,骨子裡卻他媽的玩盡了多少女人、采了多少花……」

  一震,鐵無情道:

  「老屠,他是個採花賊……」

  點點頭,屠一刀嗯了一聲道:

  「錯不了,這婊子兒專誘拐別人的媳婦兒,毀在他手裡的娘們不下幾十個,少主,他可不是個東西……」

  屠一刀口沒遮攔的這一嚷嚷,風鈴客那張臉可掛不住了,雖然他玩女人是眾所周知的事,可是,畢竟是人要臉樹要皮,縱然是偷鮮嘗腥的事,也不願別人公然道出。

  風鈴客怒聲道:

  「姓屠的,你在這裡大吼小叫的……」

  屠一刀嘿嘿大笑道:

  「我不但要吼,還要把你的醜事全掀出來。」

  風鈴客厲聲道:

  「你想死!」

  別看風鈴客溫文儒雅的樣子,在那張和善的面孔之後,所隱藏的厲酷,決不比一個面容酷惡的人好得多。

  他的長袖一揮,數點冷星悄無聲息地向屠一刀射去。

  此刻雙方距離很近,風鈴客又是悶聲不吭的情形下射出,屠一刀雖然發覺得快,但,那數點寒芒飛快的疾射而至,他再快的身手也避之不及。

  只聽鐵無情沉聲道:

  「你敢!」

  他的身子倏地一移,已攔在屠一刀的身前,手掌猛地伸出,彷佛有股大力遙遙的吸吮著,那數點寒星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這是一種內力無上修為的表現,是內家最難的一層,鐵無情這一手立刻震懾全場,風鈴客面若死灰,他可沒想到鐵無情能在瞬間破了他那苦心淬礪的暗器。

  他既恨又怒的道:

  「你以為有一身內功就能救得了他……」

  鐵無情的手掌心緩緩攤開,只見掌心裡青光流閃,霍然耀目的有五根鋼針紮在那裡。

  他滿臉不屑的道:

  「蜂尾針——」

  俗語說最毒婦人心,黃蜂尾上針,將蜂尾針比做女人心,可見此針有多毒了。

  針是毒的,而風鈴客那顆心更毒,非歹毒之人,決不會用這個當暗器。

  鐵無情雙目仰空一凝,又低緩的道:

  「你能用這針殺人,你本身必是該殺之人……」

  手掌在空中一翻,空中僅有餘光一抹,彷佛根本沒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而那鋒銳的毒針已深深嵌在風鈴客的眉心處,一連五根,並列如梅形般,風鈴客如碰上一幕驚恐的事情,瞪大眼珠子,望著半空,一張嘴半合半開的張咧著,那神情當真是厲怖。

  風鈴客就這樣死在自己的蜂針之下,人雖已死僵而不化,依舊站在那裡,鐵無情那一手暗器比風鈴客高明多了,他殺人的手法太快了,全場又是一震,此刻他們才明瞭,眼前的鐵無情果然非尋常之輩——

  雪飛狐擊掌道:

  「好手法!」

  淡淡一笑,鐵無情道:

  「風鈴客是個色狼,早就該死,而他雖是該死,卻是你的朋友,他死了,你不難過麼?」

  這真是一針見血,雪飛狐哪能不知道這是鐵無情故意給自己難看。

  他眼珠子略略一轉,嘿嘿地道:

  「疆場將士,殺伐搏命,本是平常之事,風鈴客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會妥善的照顧他的後事,在這裡,我們都是他的朋友,自然會替他血洗此仇……」

  此人當真是個老狐狸,三言兩語已將事情輕描淡寫的描過去,而將這筆血仇卻輕易的印在他那批朋友頭上,果然跟風鈴客同時來的秋無燕首先忍不住了,他是風鈴客的結拜兄弟,這次是應風鈴客之邀來看熱鬧的,沒想到風鈴客卻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秋無燕是祁連白雲牧場的場主,跟中原武林並不熟諗,可是白雲牧場的威名卻是中原武林人人樂道的,秋無燕的功夫有多高多深,沒有人知道,可是他帶來的三個跟班的架勢,絕對是個標準的練家子,這三個漢子俱黑鬥蓬、黑衣褲,腰裡纏著鼓鼓的兵刃。

  秋無燕憤聲道:

  「鐵兄弟,你狠了點,我那位兄弟也許在行為上過火了點,你可以給他教訓,斷他一手或一足,萬萬不能二話不說,就了結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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