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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第二十九章 突圍

  隨著楊超的叫喊,其他幾個「丹月堂」的大小執事立即紛亂的開始動作,有的掏出銀笛,有的摸出竹哨,全都那麼忙不迭的朝嘴裡塞——

  查既白便有如一頭發狂的犀牛一樣,猛衝向前,沖著那黑膚長臉的金衫人撲擊,對方嘴裡含著銀哨,一時卻來不及吹響,同時一把泥上已驟珠密雨般急勁灑落!

  楊超滿頭大汗的截向查既白,一對粗沉的竹節鞭揮劈掣舞,口裡怪叫:「姓查的同黨全匿藏在此,弟兄們,分開圍牢,立時傳警——」

  查既白才讓過第四個金衫人與那僅存其一的銀衣人的夾攻,楊超這時湊了上來,他不但不退,反面硬迎上去:「看老子赤手空拳接你傢伙!」

  楊超叱喝連聲,雙鞭猛旋直挺,不但勁力強渾,而且去勢疾厲快速,查既白做出兩手硬攫的姿態,卻在鞭端搗來的一刹擦地穿進,右腳暴起,「當」的一記踢飛了楊超的右手竹節鋼鞭,楊超弓身後退,左手鋼鞭揮落,目標乃是老查的脊樑骨。

  查既白倒仰的軀體突然橫滾,用力一把抱住楊超的大腿,那揮落的竹節鞭立時失去平衡,只有鞭反手的護托擊中查既白的背部——雖然很痛,卻無大礙,查既白就勢全身猛撐,愣是一頭撞在楊超胯下,結結實實的撞在那裡。

  但凡是個男人一不管是多麼勇武剛健的男人,都明白這玩意的軟弱嬌嫩,萬萬是撞它不得的,天下一等一的英雄好漢,也不可能把功夫練到那上面去,一朝觸碰稍重,都能痛得人涕淚橫流,又如何經得起這鐵錘擂擊般的一撞?

  楊超狂曝一聲,整個人捧著胯襠往上跳起,不僅一張白臉扭曲得泛了青紫,兩顆眼珠也幾乎鼓出眶外,而他也只是這麼一叫一跳,業已重重摔落地下,除了四肢抽搐,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查既白並不曾去觀察楊超挨這一撞之後的結果,他根本就不用觀察,因為他就早知道經自己這抱頭一撞會是何等結果——那有陰囊爆裂的人還能活得成的?

  方才夾擊查既白的那名金衫人與銀衣人這一刻裡全紅了眼,他們忘了吹笛,忘了嗚哨,兩個人全像發了瘋一樣沖到;金衫人的一柄大砍刀,銀衣人的一條鏈子錘,就那麼又狠又快的交互攻來。

  查既白閃晃著鷹騰逸走,龐大的軀體做著難以言喻的輕靈動作,每在鋒刃與鋒刃的間隙裡穿掠,在錘鏈與錘鏈的串接中回舞,不但身法矯捷俐落,更且姿態美妙!

  那邊,影子白雲樓獨力對付一名金衫人,那金衫人先前吃了滿頭臉影子灑落的泥土,正形狀狼狽卻咬牙切齒的狠拼著影子,模樣巴不得能將對方咬下一塊肉來!

  黑膚長臉的金衫人虎伺一旁,腳步慢慢向查既白這邊靠近……

  只有李沖在裝模作樣的吹著銀笛,也不知他是在發的什麼信號,有一聲沒一聲雜亂無章,而且,發出的笛聲更恁般有氣無力,要死不活!

  查既白心裡焦急,非常焦急,他很清楚眼前的拼鬥必須速戰速決,不能糾纏下去,雖李沖在幫著拖延時間,這時間卻不可能拖過太久,附近全是「丹月堂」的人,只要被他們察覺有一點不對的跡象,事情就大大的糟糕了!

  於是,他下了決心——再用自己這身人肉換取有利契機吧!

  鏈子錘正兜頭飛掣,帶著強勁的破空呼嘯,查既白縮頭塌腰,矮身躲避,斜刺裡,大砍刀又匹練般橫斬而至,他淬然向上躍起——看樣子是想拔空閃讓,那橫斬的大砍刀立時上翻,阻截查既白的去路。

  其實查既白完全是一種欺敵手段的運用,對方大砍刀的角度一變,他動作有如石火倏現,雙掌掌沿快無可喻的反拋上那金衫人的大砍刀刀背,砍刀摹然揚升,剛好碰上淩空砸落的鏈子錘,「當」聲撞擊中火星四濺,金衫人的身形才在搖晃著想圖退避換招,一隻突來的手掌已仿佛天外飛來的詛咒,如此狠厲的插進了他的咽喉。

  金衫人半聲噎窒住的慘嚎尚未寂息,查既白血淋淋的五指已拔出對方的喉嚨,就在這俄頃問,那黑膚長臉的金衫人已恍若鬼魅也似來至查既白的身後,他的出手異常快捷,兩隻藍汪汪的尖銳分水刺暴紮老查背心!

  同一時裡,銀衣人的鏈子錘再次回繞直彈,亦指向查既白的腰肋。

  「喀嚓」咬牙,查既白猛往後挫,在後挫的一刹過程間他龐大的軀體閃電般斜側兩分,雙手強而有力的齊伸急抓——黑膚長臉的金衫人右手分水刺「嗤」的劃開了查既白右腰側一條三寸長的傷口,但他馬上警黨的發現自己擊空的左臂已經落在敵人的雙手中,落在那強硬有如銅鉤的十指緊握!

  等不及這位金衫仁兄有任何反應,查既白運力猛扯狠拗,同時旋身拋肩,於是,金衫人手臂的骨骼斷裂聲清晰的傳出,整個人也飛過查既白的頭頂,就和早經演練安排過一樣湊巧,堪堪迎上那記原來砸向查既白腰眼的鏈子錘!

  當金衫人的人頭碰上錘頭的瞬息,當赤紅的鮮血和花白的腦漿正以奇異眩詭的圖形迸濺,查既白己撲倒了那個心膽俱裂,目瞪口呆的銀衣朋友,他宛似在撲殺一頭豹,一隻狐,毫不留情的齊掌如刀,插進對方喉嚨。

  這時,李沖停止了裝扮的動作,他淬然沖到影子的方向,正被影子逼得捉襟見時的那名金衫人驟覺來了幫手,心情方一松,卻萬萬料不到李沖手中那柄鋒利的角柄短刀竟一下子捅人了他的胸口!

  摹地張大嘴巴,這金衫人是滿臉驚異迷惆的表情,他的喉管發出渾濁的咕嚕聲,踉蹌幾步,又瞪大著眼睛一頭栽倒。

  李沖身形不停,他一個迴旋到了另一邊,他不曾忘記還有個嚇傻了的鐵牌級執事,那位鐵牌級仁兄居然猶坐在地下,目光呆滯的不知想些什麼,直到李沖的牛角短刀刺進他的心房,他的形色都沒有變化一下!

  拔出短刀在靴底揩抹血跡,李沖邊低促的道:「老查,快走!」

  說著,他領先跳下土堤,引導隨後趕至的查既白等人匆匆離開;土堤上,只有那幾隻金毛犬還在無所適從的徘徊著,它們嗅嗅這具屍體,觸觸那具屍體,這般畜牲大約弄不清楚,為什麼氣味相同的那些人,思想和行動卻會不相同?

  外面長滿了糾結叢生的雜草,雜草掩隱著這個淺淺的洞穴,從穴邊朝外看,可以看到人們的靴筒或女子的裙擺,外面的人若打算發現這個洞穴,則非除去雜草俯下身來細察不可,大致而言,這裡暫時還算安全。

  查既白、影子、谷瑛、李沖等四個便緊緊站在洞穴裡,他們卻在喘氣,模樣十分疲乏,經過這一陣拼命,加上又一陣奔逃,不但體力虛脫,連精神上也都感到負荷太重了。

  好一陣子,查既白才開口道:「李沖,多謝你了!」

  李沖苦笑著道:「不客氣,老查,說真心話,我是騎虎難下,上了賊船,不豁開來幹也不成;你想想看,萬一你們落在他們手中,無論各位能否替我守口,我這日子還過得安穩麼?與其提心吊膽的提著腦袋等結果,還不如乾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雖說心裡有點歉疚,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查既白低笑道:「這倒也是實言,李沖,我就喜歡實說實話的人,話不中聽,卻坦白可愛……」

  歎了口氣,李沖道:「我卻想不到會這麼快又遇上你們,我原希望別和列位再朝面的,我知道在這種形勢下遭遇,我的處境可就難過透頂啦……」

  查既白關懷的道:「剛才的事,會不會引起他們的猜疑,對你有所不利?」

  李沖愁眉苦臉的道:「這還用說?不需多盤算就會明白對我乃是大大的不利;我們這一組共是十一個人,五名金牌級執事,兩名銀牌級執事,再加四名鐵牌級執事,如今他們全死絕了,卻端端只剩下我一個完好無缺,老查,若換成你,你懷疑不懷疑?」

  點點頭,查既白道:「套句你的話一一這還用說?」

  影子插口道:「在自己身上開點小傷,可能搪塞得過去!」

  李沖又歎了口氣:「恐怕不行,他們都死了,我卻只受輕傷,堂口裡的人一定會問,各位為什麼偏對我如此寬宏大量?設若因此再一查對地牢中的值勤名冊,發現我也監守過查老大,這嫌疑就更重啦……」

  查既白沉吟著道:「在地牢中的一段,只要他們不曾查鑰匙與熊脂丸的事,大概不至露出破綻,主要是方才的情況,你該怎麼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使他們相信……」

  一直默默無言的穀瑛忽道:「我以為李爺只有一個極委屈的法子或可一試;他在自己身上弄點小傷,然後乾脆明說因見大勢已去,不甘徒做無益犧牲,這才匆匆退脫——」

  李沖忙道:「唐家嫂子,你這是教我承認臨危退縮,這可也是個重罪啊!」

  穀瑛說:「你先被遣至遠處山坡發放信號,及至察覺信號失效不能發射,這才趕回現場想取備份火箭,但在你歸到原處時,搏殺早起且已接近尾聲,你雖力圖抗桔,卻在負傷之下難挽頹勢,在這種危殆時分,就算多賠你一條性命也於大局無補,因而才促使你突圍脫走——李爺,如此說法,『丹月堂』的人或能接受?」

  考慮了好半晌,李沖才徵詢查既白的意見:「老查,唐家嫂子這樣說,也有幾份道理,你看行不行得通?」

  查既白謹慎的道:「如果我是主事者,我可以接受這樣的解釋,但你們『丹月堂』這個鳥組合的通性與傳統卻往往悻違常情,不照正理出牌,是不是他們也信得過,就在你個人的判斷和斟酌了……」

  深皺雙眉,李沖喃喃的道:「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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