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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祝頤向前一指,道:「小東門,從小東門出去,不是也可以同樣享受郊野的清新空氣麼?」

  江青頷首一笑「二人又並肩向前行去,望著街道兩旁掃積的雪堆,江青若有所感,輕細的呢喃著:「年過了,等到立春之後,大地又會是一片生機盈然………」

  祝頤轉首凝注江青的面孔,輕輕地拍拍他的肩頭,柔和地道:「不錯?四弟,很快的,又是一片生機盈然。」

  於是,二人行到了小東門,這城門因為不是道行要街,所以建築得並不高大,進出之人也十分寥落,這上端呈橢圓形的城門,寬窄僅容一乘馬車,此刻,連個守門的兵勇都沒有,年代,總算是升平的呢。

  城外,沿著護城河栽植了一排排整齊的垂場,但是,那在春天翠絲青蔥的柳條兒,這時卻是一片枯黃蕭瑟,柳梢兒積著些隔宵未溶的雪,襯著結凍的河水,迷蒙的遠山,別有一番傷感的韻致。

  江青忽道:「三哥,可惜忘了帶點酒菜,否則,賞景飲酒,閒話今昔,倒也悠遊安謐,雅然脫俗呢?」

  祝頤笑著白皮袍內摸出一個巧細的白瓷瓶,拔開瓶塞,一股強烈的酒香撲鼻而出,他得意的道:「四弟,為兄早有遠見了。」

  江青接過,湊著瓶口淺淺一啜,籲了口氣道:「好酒,好酒,小弟不敬,先浮一大白了。」

  祝頤正待說話,卻向遠處一座建在堤旁的小亭一指,道:「四弟,咱們哥倆雖然夠雅,卻也有更雅之人呢!」

  江青順著祝頤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見那座遠處的小亭內坐著兩個人,都是一色的純白皮披風,尚有四個僕從模樣的漢子侍立兩旁,手中各執著酒壺木盤等物件,亭外尚有駿馬數匹,□繩都已縛在一棵枯樹之上。

  但是,那兩個坐著的人,姿態卻有些令人納罕,二人並非分坐兩旁,更不是各據一方,而是緊緊的偎在一起。

  江青淡淡一笑道:「三哥,敢情還是一對,在這種氣氛,這種情景之下,彼此間愛之昇華,將更來得迅速與真純,那位朋友倒很會利用時機呢!」

  祝頤又仔細望了一陣,道:「只是,不知和那位朋友偎在一起的姑娘,長得夠不夠標緻?」

  江青笑道:「二哥,閣下真是杞人憂天了,那又不是你的知心人,美與不美,何勞閣下為古人擔擾?」

  祝頤搓搓手,道:「話不是這麼說,在眼前這麼美的境地中,飲酒賞雪,共話衷曲,對方一定要是個絕色佳人才有味道,才有詩意,否則,弄個葫蘆東瓜之流的醜娘們。可就要大煞風景了……」

  江青有趣的啾了自己拜兄一眼,道:「怎麼,三哥,可有興趣過去看看你的詩意麼?」

  祝頤大笑道:。

  「好小子。你別將責任往為兄身上推,走。咱們去!」

  餅了橋,二人低聲談笑著往那小亭行去,江青一身寶藍色的衣衫,看上去豐神俊朗,酒脫至極,加上他那股特有的,人所不及的優雅氣貫,更顯得高遠出塵,有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意味。

  近了。

  江青低聲道:「靠右的那位便是窈窕之女了,三哥,美不?」

  祝頤笑道:「只看見她的側影,怎知生像如何?面龐又大半遮在頭巾之內,更難識廬山真面目了。」

  江青暗暗一扯祝頤衣袖,停下卻步道:「三哥,就此回頭可也,否則,就顯得輕佻了。」

  祝頤忽然重重咳了一聲,故意大笑道:「呵咯,柳枯了,水凍了,天也沉沉,山也濛濛,這等景致,好是夠好,卻未免有些淒涼呢………」

  亭內互相偎依的兩人輕輕一笑,自然的分開,都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向祝頤似怒非怒的瞥了一眼。

  江青目光才接觸到那張半遮在白色頭巾內的少女面孔,已不由微微一怔,有些尷尬地退後了一步。

  但是,那位少女卻顯然十分激動,她輕悄的扯下絲巾,兩隻美麗的大眼睛睜得滾圓,牙齒緊咬下唇,面孔的紅潤消失了,變成一片蒼白,兩個小巧的酒渦凝凍看,嘴角的肌肉在不停的抽搐;假如我們仔細觀察,那麼,我們便可以發覺,她的雙手正用力抓著身前的一張青石桌沿,裹在那件名貴白狐皮披風內的纖弱身軀,亦在微微顫抖。

  祝頤亦覺得這位在唇邊有一顆美人痣的少女彷佛在那兒見過似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呆呆望著不動,腦中卻在急速的思M。於是──

  靠著這少女身旁的一個青年緩緩站了起來,這年青人約莫二十幾歲,生得十分端秀,雙目中神光隱射,微翹的嘴角傲然漾起一絲冷笑,從他穿著的華貴及形態看來,此人非但有著一身極為深厚的內家底子,更且是一個豪富郎君呢!

  江青將雙手負在身後,又放回胸前,有些不安的望瞭望祝頤,暗佇咬咬牙,用力笑了笑,抱拳為禮道「二位請了。」

  那青年亦長揖還禮,但聲音卻冷冷的道:「兄台請,兄台等尋到此地觀賞景致,亦算雅人,但是,兄台等适才之舉,卻又俗不可耐,與那市井之流,難分軒輊。」忽然──

  這青年低下頭去,有些驚異,卻十分愛憐的道:「萱妹,你不舒服麼?怎的老是在顫抖?」

  祝頤奮然一拍腦袋,高興的道:「對了,對了,這位姑娘可是唐小萱唐姑娘?」

  青年人勃然怒道:「朋友,在下之未婚妻是你隨便叫得的麼?彼此俱屬陌路,言行舉止,還是多加檢點的好。」

  祝頤不料對方竟會如此不客氣的出言相訓,不由楞了一下,繼之面孔一沉,卻又硬生生忍下了這口氣,沒有反唇還敬,可是,神態之間卻明顯的表露出了他的憤怒。

  於是,那位美麗的少女似是十分艱辛的站了起來,語聲顫抖的道:「江青………你好?」

  是的,這位姑娘正是在昔日江青等人初次返回杭州途中,經過一家道旁酒店,入內小憩之時遇到的店主之女唐小萱,假如我們還記得,這位少女對江青是一見鍾情,那麼,我們便不該忘記她被江青婉拒後心中所含蘊的怨恨,更不會忘記這位癡情的女孩送給江青的指甲與頭髮!這表示著一個少女強烈的愛與恨的信物。

  此刻,江青有些怔仲的苦笑了一下,輕輕的道:「小萱,恭喜你………」

  唐小萱悽楚的一笑,道:「現在,你高興了?」

  江青搓搓手,難過的道:「不,小萱,別如此說,我不是有意刺傷你,真的,我下是有意的……」

  唐小萱生冷的道:「別再說下去,己經夠了,足夠了,你是天下最殘酷的人,沒有一點同情之心,我………我恨透了你!」

  那青年驀地大叫起來:「萱妹,他就是江青?那火雲邪者?那拒絕了你愛的傻子麼?」

  唐小萱再也忍耐不住,雙手掩著面孔,痛苦地啜泣起來,她身旁的青年大踏步走了出來,憤怒己將他的面容漲得通紅,他指著江青吼道:「姓江的,憑你赫赫威名,強極一時的武功,竟會去欺侮一個女孩子,我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我卻要教訓戲教訓你,拼了這條命也要替我的萱妹妹出了這口氣!」

  唐小萱抬起淚痕斑斑的面孔,哀哀的道:「不,毅君,不,你打不過他,別為了我做傻事………」

  年青人霍地脫下披風,咬牙切齒地道:「萱妹,我這條生命何足為惜?為了你,我不會顧到一切,我比你更恨他,他奪去了我最愛的人的心,他在不覺中毀了我所有的自尊,他使我兩人在痛苦中生活,他令我夢寢不安,我忍不住了,與其日後恨怨,倒不如現在拚個死活!」

  江青掙靜地望著他們,悠然道:「這位兄台,請暫勿衝動,這件事情的始未,尊駕可是都知道了?」

  青年怒道:「當然知道,萱妹妹不是一般世俗女子,她敢愛和恨,用不著瞞我,倒是你,你表面上身為武林大豪,背地佇卻是個偽君子!」

  祝頤在旁寒著臉道:「朋友,閣下說話最好慎重點!」

  年青人倏而仰天狂笑,道:「慎重,我玉麟連君毅少承恩師老人家諄諄教誨,培之忠義浩氣,育以處事之理,自問日常行事光明正大,毫不苟且,但是,今日我卻情願拚舍一切積累之成,甘受師門同道唾駡,要與娃江的偽君子決一死戰,這個日子我企盼得太久了,也等得太長久了……」

  江青心中一震,沉聲道:「玉麟?朋友,尊駕業師可是秋山金鞭擒鵬掌蕭恕蕭老前輩?」

  這年輕人面色一肅,冷冷地道:「正是。」。

  江青又溫和地道:「那麼,尊駕乃是蕭老前輩的開山首徒玉麟連君毅了?」

  年青人狠狠地道:「不錯。」

  江青善意她笑笑,道:「連兄,咱們好好談談不行麼?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在下自問並沒有做過難以見人之事,更不曾有意使尊駕難堪………」

  那年青人──玉麟連君毅驀地踏上一步,怒道:「姓江的,你還要怎樣才算使我難堪?你要如何才算萱妹妹為你受苦?你知道你已摧毀了我們兩人的終生幸福麼?」

  唐小萱哭泣著道:「君毅,你回來………」

  這位玉麟連君毅在江湖上亦是響噹噹的人物了,此刻聞聲之下,卻是全身一顫,怒瞪了江青一眼,悻然走回唐小萱身旁,關切逾恒的道:「萱妹,你先坐下歇會,你放心,我一定為你出這口氣!」

  語聲之柔和低軟,幾乎與适才判若兩人,這個原因多明顯,不用說,只要你曾經有過愛,你一定會明白的!

  唐小萱抽噎著道:「君毅,聽我說,別和他打,這算我第一次求你,君毅,你別再傷我的心,我恨他,但卻不能以武力做為報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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