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如來八法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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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的行動,周遭持立的數十名差役也呐喊著圍攻而上,兵器碰響不停,大有一舉擒敵之勢! 絕斧客大笑一聲,銀練短斧纏在右腕,左臂倏揮,披在身上的灰色皮擎已活然展開,像煞一塊沉厚的門板,向四面八方橫掃而出! 首當其衝的便那黑臉漢子,他只覺眼前一片灰沉沉的物體迎面兜來,甚至還沒有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已被卷掃出尋丈之外,手叉子飛起老高,連帶著十五六名大漢也如同被火藥炸開似的向四周翻滾而出,驚呼號叫亂成一片,其餘的差人則早已嚇得四處躍竄,唯恐逃之不及。 絕斧客豁然長笑道:「小子們,滋味大約不會好受吧?」 他一撫胡辮,纏在腕上的銀練短斧已活然似條怪蛇般飛起,在空中縱橫閃掠,銀芒耀亮如西天的雷火,迅速得彷佛流虹片片。 四周的捕快早已連滾帶爬的逃走了一大半,場合十分混亂,而就在這叫喊雜亂的當兒,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已如密鼓般傳入各人耳中。 一直站在醉仙樓廊簷下悠閒觀戰的長離一梟與江青二人,此刻亦不由神色一肅,江青低沉的道:「前輩,大約人連劍來了。」 長離一梟目光凝聚來處不動,淡漠的道:「來了正好,老夫早就想試試邵老兒的人連劍法有什麼出類拔萃之處。」 江青下意識的扯撫了一下早已罩在身上的青色長衫,輕輕的道:「看這情形,人連劍邵竹溪不會善罷干休的。」 長離一梟夷然不懼的道:「只是,他也會多盤算盤算呢?」 二人說話間,街道盡頭已轉過來五乘高大駿馬,當先一騎,正是那紫臉膛的擎天劍鮑能! 絕斧客已收回銀練短斧,雙臂抱在胸前,束髮的金環閃耀看生冷的光芒,凝望著濺起漫天泥雪,迅速來到眼前的五匹駿馬。 於是── 騎在馬上的騎士也早已著清了現場的一切。 於是── 五張面孔,已有三張變了顏色。 擎天劍鮑能尚不待坐騎停住,已偏腿飄身而下,滿臉惶急的奔到仍然賴在地上未曾起來的太虛劍土胡坤身傍,慌亂的叫道:「師弟,師弟,你怎麼了?傷勢可重?」 太虛劍士胡坤此刻翻過身來,故意將頭項上的傷口朝著鮑能,語聲低弱的道:「師兄,唉……愚弟栽了……葉家兄弟與魏賢第也完了……」 擎天劍鮑能面孔肌肉抽擂,兩眼中充汗了凶後厲色,他激動的道:「師弟。你放心休憩,不但三師叔他老人家已親自來到,連師父與大師伯也來了,這一遭任那衛老鬼再橫也橫不了多久,師弟,你看我們連本帶利的取回!」 他跳起身來,匆匆奔到尚未下馬的幾個騎士之前,仰首低聲說了幾句話,那聽他說話的騎士,是一個年約五甸的精瘦老人,一張黃乾乾的面孔,唇上留了兩撇八字鬍,但是,雙目開闔之間,卻寒光隱射,顧盼中,更有著一股無形的威嚴氣概。 在他右邊的一騎,馬上人卻是個快近六旬的胖大老者,一張彌陀佛似的胖臉上永遠掛著笑容,穿著一件上繡福字團的絲棉長袍,食指上尚戴著一枚寬厚的純金指環,越發顯得相貌團團,和氣生財。 較後的兩騎,那乘著一匹混身毛色灰褐的騎士,是一個獨目獨臂的中年大漢,肌膚油黑透亮,在這大雪天裡,卻只套著一件皮背心,打著赤膊,連那條「燈籠褲」都單薄得可憐,但是,這人卻毫無一絲寒意,儘自緊閉,那張隱在雜亂鬍鬚的嘴巴,獨目半瞬不開的注視著站在尋丈之前的絕斧客,眼神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輕蔑意味。 另外一匹黑馬上的騎士,卻生得好一付飄然相貌,白眉,銀髯,棱棱有威的雙眼精芒閃射,兩耳如垂輪,一身銀白色的狐裘更襯得神態如仙,幾有乘風歸去之概。 這時── 枯瘦老人緩緩下馬,沉著面孔對擎天劍鮑能道:「鮑賢侄,你那師弟可曾丟人現眼?」 鮑能表情中有著惶急,但卻十分恭謹的道:「啟稟師叔,胡師弟已傾其所能,負創落敗,在師叔座下的弟子,怎敢做出有辱門風之事?此點萬乞師叔釋懷。」 枯瘦老人自鼻孔中哼了一聲,一雙冷電似的眼神冷冷地瞥視了絕斧客一下,又道:「你去與那姓郭的捕頭打個招呼,就說事後老夫會親自投帖謁見他們知府,官面上要先交待過去。」 擎天劍鮑能望瞭望那始自地上爬起,狼狽不堪的黑臉大漢一眼,低聲道:「師叔放心,郭捕頭乃與弟于素識,料其不敢為難,此事自有弟子去辦。」 枯瘦老人生硬的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卻忽而回首道:「你先與他們將這滿地屍體收拾乾淨,然後再到集外「大風穀」去尋找老夫,哼哼,這次恐要見個真章才行了。」 鮑能又誠惶誠恐的答應著,他那模樣,好似十分畏懼這老者。 枯瘦老人此刻才朝絕斧客身前走去,在離絕斧客五步之處停住,雙手抱拳,拇指向著自己胸膛,卻是一言不發的註定對方臉上。 絕斧客驀而神色一肅,拱手還禮,口中沉穆的道:「長離雄風。」 枯瘦老人面色一動,隨即轉為平靜的道:「敢問字型大小?」 絕斧客雙臂複環,交叉胸前,夷然不懼的道:「烈火旗旗主絕斧客陸海正是兄弟。」 他停了一下,反問道:「尊駕必是人連劍邵老前輩了?」 絕斧客果然沒有猜錯,這枯瘦老人正是武林鼎鼎大名的三連劍之一,人連劍邵竹溪,他适才抱拳為禮時,以拇指指向自己,正乃表示他為武林三連劍中的人連劍。 於是,這位素享赫赫盛名的人連劍冷冷一哂,逆:「陸旗主,此處人眾口雜,不是地方,且容吾等集外大風穀一會。」 說罷,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馬,與同行四人揚鞭而去,雪泥灑濺中,瞬息間已自無蹤無影。 絕斧客陸海心中十分憤怒,因為對方此舉,無異是給他難堪,更確實的說,已經正式向他挑破了。 輕飄飄的,長離一梟緩緩從雜亂的人叢中漫步而至,神態自若的道:「陸旗主,長離島上下所屬,豈是能忍那一口冤氣的麼?」 陸海悚然躬身道:「本旗主敬侯請示。」 長離一梟微微一笑,馬蹄響處,江青早已騎在馬上行了過來,身後尚牽著二人的坐騎,長離一梟淡淡的道:「給三連劍一個顏色便了。」 說完示意絕斧客上馬,三人三騎,已循著人連劍等人出集的方向加鞭趕去,四周圍立的無數雙眼睛,目送著蹄揚蹄落,消逝于遠方。 大風穀 離著葉家集有十來裡路之遙,轉過一堆亂葬崗,朝一條僅容單騎賓士的小道行去,可以看見一座石山,山色灰黯沉穆,卻似是被人自中間砍了一刀似的裂開一道天然缺口,寬約尋丈,直通山腹。 在這條通道似的缺口盡頭,便正立著高逾十余丈,宛若刀劈斧削般嶄齊的石質山壁,山壁下有著一塊五六丈方圓的曠地,此刻,覆滿白雪,但卻可隱隱看見冒在雪層上的枯萎黃草。 風吹得異常淒厲,雪層像被剝脫似的一片隨風飛舞,兩棵倚著山壁而生的老松也在寒風中抖擻,樹帽子上的雪花飄落又積滿,宛如在嘆息自己渡著這斑殘的歲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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