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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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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豪意熱情 這是個有著翳厚哀愁與蕭索的黃昏。 氣溫寒冷得幾乎可以凝凍人們的血液,空中彤雲密佈,濃重而灰黑,北風咆哮的吹拂著。大地是一片黝暗,遠近的積雪隨風飄舞,宛如是一些穿著白衣的幽靈,光度太黯,景色淒涼。 在這座依山的小小房舍之前,仍舊與白天的情形一樣,沒有什麼變動,長離島的豪士們,早已搭就了一處處的帳篷,七名穿著灰色純羊毛大氅的長離壯士,正冒著風雪,往來四周巡行警戒。 室內。 桌椅早已拼湊在一起,紅燭高撐,桌上擺滿了熱烘烘的大盆菜肴,熱烘烘的燒刀子老酒,長離一梟衛西高居首席,右手是江青與全玲玲,長離島的六旗首要,圍坐四周,笑語喧嘩,猜拳敬酒,好不熱鬧。 全玲玲一直垂著頭,眼兒半闔,一身都是素白,髮際亦插著一朵白色的小絨花,這一身有著深切哀的白色,襯著她蒼白而愁苦的清秀臉蛋,特別有一股淒涼而惹人憐愛的韻致。 江青一面給心上人挾菜布肴,一邊時時在她耳際低語相慰,微紅的面龐上,有著玉一般的誠摯光澤。 長離一口氣連乾了三大林,一傍肅立的飛雷聶棟趕忙馬不停蹄的雙手連斟,閃雷邢錚卻急著奉上一條熱騰騰的毛巾,看情形。二人侍候長離一梟,已經不是一個短日子了。 海天星紀雷在一傍笑道:「島主豪飲之量,越來越令人羨佩了,這才開始,已經有大半斤燒刀子下肚,不知要有幾才能使島主過癮哩。」 長離一梟緩緩露出一個笑容,道:「老夫酒量素來不弱,只是今夕僅可小酌,不能過癮。」 紀雷詫異的道:「為何不能過響?大戰已息,偃兵息鼓,此行本島亦曾自攜大批謬釀,只要島主有興,卻是飲之不盡……」 長離一梟神光閃射的雙目向桌上巡掃一遍,深沈的道:「今夕吾等理應歡樂暢飲,然而,吾等雖然得到勝利,但是,我們的敵人中卻出了一位英雄,為了這位英雄,吾等在歡樂中應該懷有一半的哀悼,在欣悅中勿忘他的英靈不遠。」 語聲甫落,坐在江青身傍的全玲玲,已雙肩抽搐,泫然飲泣,江青連忙輕拍著她的肩頭,細語相慰,情切殷殷。 長離一梟大口吞下杯中余酒,豁然起立,豪氣飛揚的道:「大丈夫,生有處,死有地,泰山鴻毛之分,正在於此,什麼是英雄?什麼是豪傑?能看破紅塵十丈,功名利祿,即是英雄;能誓死不屈,浩氣長存,即為豪傑,現在,老夫正式宣佈,與雙飛島任何仇怨,在老夫乾杯之後便化煙雲,這杯酒,恭送飛索專諸全兄安抵極樂,瞑目九泉!」 說罷,在長離一梟仰頭乾杯之下,全桌的每一個人,亦同時站起,紛紛飲盡林內之酒,烈酒入腸,仇恨與鮮血消逝了,怨毒與憤怒幻做夢境一場。 但是,縈繞在心頭的愁緒,迷蒙在雙眸的淚水,卻不是如此簡易便能拋舍的啊! 長離一梟轉過頭來,望著全玲玲一笑:「全姑娘,你肯恕宥老夫與令尊之戰麼?」 此言一出,室中的每一個人,俱不由為之一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憑長離一梟的鐵膽傲骨,輩份名氣;憑他一方霸主的威嚴,宅叱江湖的英風,這十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看見或聽見這位大名傾天下的巨豪向誰說過「恕宥」二字,甚至連表示過一絲歉意也沒有,而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已親口向這位柔弱的少女,他敵人的女兒,說出「恕宥」這兩個字了…… 全玲玲身軀在驟然間顫抖起來,她驚惶而怯悸的站起,嘴角痙攣,良久,才艱澀的道:「衛前輩!我怎能承受你老人家這樣說?您對我已經太好了,與家父之爭,您乃是光明正大的,何況,更是大部份為了青……前輩,假如我在這兩天有什麼失態的地方,也請你老人家原諒我,原諒我是為了家父的新逝……」 說著,兩行晶瑩的淚水,又撲簌簌的沿頰淌下,江青趕忙扶著全玲玲坐下,低沈而深刻的道:「玲玲,別傷心,記著我永遠在你身傍,記著你流淚時,我會在心中淌血,玲玲,記著我愛得你發狂……」 全玲玲哽咽著點點頭,讓江青為她拭去淚水,讓江青輕輕摟她入懷,沒有任何牽強,沒有任何兒女問的羞澀,一切是如此自然,如此祥和,因為,滿室之人都知道他們的情意,卻明白他們的純摯。 長離一梟挾了一大塊紅燒肉放在全玲玲碗中,爽落的笑道:「全姑娘,你若要再哭,老夫這雙自來不知淚水滋味為何的老眼恐怕也要陪著你掉下幾滴淚水了,全姑娘,你忍心當著老夫這麼多旗主首要之前,要老夫如此表演麼?」 全玲玲慌拭去殘餘的淚痕,搖頭道:「不,前輩,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長離一梟呵呵笑道:「不敢二字,老夫我承當不起,難得你這般買老夫薄面,老夫倒是十分欣慰,來,全姑娘,你已整整兩天未進飲食,且先吃下老夫敬你的一塊肥肉,這雖不合養生之道,也算是老夫的一番心意。」 在此等心情之下,莫說一塊肉,便是蟠桃會上的瓊漿玉液,只怕全玲玲也無法下,但是,當眼前這位待自己如此慈祥和靄的長離島主之面,當著他期切的目光之下,又怎能拒絕呢? 於是,含著淚,全玲玲說了一聲,舉著挾起輕輕在唇間吮了一下……… 長離一梟目注全玲玲扶起自己送上的食物後,忽然低咳了起來,轉首向後,以一方絲帕堵住口唇,江青連忙回頭探視,當他目光所及,不禁全身一凜,激動得幾乎驚呼出聲——。 他看到的情景,是一幅令他永生也無法忘懷的圖畫,名震遐邇的長離一梟,正藉著轉頭咳嗽的當兒,在迅速拭去溢出眼眶的淚水,這是一個大丈夫的眼淚,這是一位宅叱武林,傲嘯於東海怒浪中的豪士的眼淚啊! 江青在刹那間所受的感觸,幾乎與他終生的七情總和相抵,他深刻明白,長離一梟心性是如何堅卓沈忍,能使他傷痛的事情,幾乎在這世界上難以尋覓,無論是幻變的江洋,遼闊的長空,淒厲的殺戈。血腥的爭鬥,生離與死別,得意與失意*都已不能在他世故而深沈的心湖上引起波瀾,但是,他為了全玲玲與自己的情感,為了一個弱女的哀愁,竟然流下他從未流過的眼淚,這是什麼原因而使然呢?這除了刻骨銘心,自全身每一滴血,每一股熱所發出的愛與關切之外,還會有什麼力量呢? 江青伸手握住長離一梟那白晰的手掌,語聲顫抖低沈得只有對方才能聽見:「前輩,在下永生感懷你,汞世忘不了你。」 長離一梟展現出一個少有的純真笑容,亦低聲道:「小兄弟,老夫真高興聽到您這兩句話。」 說罷,他轉過身來,豪邁的大笑道:「難得全姑娘如此賞臉,來,長離島的兄弟們,隨著老夫乾一杯。」 每一隻粗壯的手都舉了起來,火辣辣的醇酒倒進喉管,燃起這些豪士們火辣辣的獷野和出自內心的熱情,於是,一壺壺的燒刀子往桌上川流不息的送,一盆盆雖不精美,卻十分豐富的菜肴往桌上端,空氣又暖和了,氣氛又輕鬆了,出自心底,現在人們紅通通的臉孔上。 絕斧客陸海撫著他頷下的胡辮,咧開大嘴笑道:「鳥主,咱們何時返回東海島上?」 長離一梟沈思了一下,道:「當大家認為捨得離開江大俠的時候。」 絕斧客陸海伸了伸舌,又飲了一口酒,道:「那恐怕這一輩子也捨不得了,江大俠,東海的風光好極了,閣下為何不搬到東海去與吾等朝夕相處,也落得與全姑娘做一對神仙眷侶呢!」 此言一出,全席轟然叫好,海天星紀雷呵呵笑道:「本旗主早有此意,只是江大俠一直未曾表示出來,本旗主人老面皮卻嫩,又怕碰釘子,所以才不敢啟口相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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