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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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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幻嶽灑脫的道:「隨你,你除了思念令尊,也懷念你逝去的母親麼?」 狄十娘喃喃道:「我的母親?」 南幻嶽嚴肅的道:「聽令尊說,她老人家是一位嫻慧溫柔又刻苦耐勞的女人,你和她長得很像,只是沒有她眉梢上的一顆黑痣——哦,對了!」 南幻嶽想起了什麼似的,又笑道:「令尊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曾提到這一點——他說你與你母親十分酷肖,只是你沒有她左屑梢上的那顆黑痣,她卻也沒有你膝蓋上的一塊疤,這塊疤是你小時候爬樹跌下來摔傷的……」 仿佛一種本能的反應,狄十娘斜偏的雙腿突然往內收縮,盤藏起來,同時也顯得有些緊張局促的用手掩遮著兩隻膝蓋…… 南幻嶽怔了怔,隨即笑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會魯莽到要掀起你的裙底去查看……」 潘巧怡睜眼道:「你也不敢吧?」 狄十娘有些蒼白,好像覺得有些失態,她連忙掩飾的道:「這塊疤很難看,每次偶爾有人提起,我全會不由自主的遮蓋——多此一舉,而且可笑,是不?」 南幻嶽笑道:「女孩子麼,往往愛美成性,這樣的舉止雖是無意識的。但卻無可厚非——」 端詳著獨十娘,他接著道:「你已夠美了,看著你,便可以聯想到令堂在世的時候,必也是相當端秀的,你爹說,她要比你現在的模樣稍肥一點,也稍高一點——」 狄十娘沒有什麼表情,她僅是顯得有些生硬與麻木的點了點頭,眸子裡的光芒平淡而毫不被動,一種直覺的反射,南幻嶽脫口道:「狄姑娘,我覺得你對你的母親,甚至父親,好像全很淡漠,很陌生似的,你似乎不大願意提到他們?」 倏而一震,狄十娘慌忙道:「不,不,你不要誤會,我……我只是心情不好……」 潘巧怡在旁插嘴道:「人家遭了那樣不幸的事,自然興致不及你來得高,幻嶽,你講話有時就口不擇言,傷人的心!」 南幻嶽笑了笑道; 「我只是有這樣的感觸而已,沒有什麼其他意思,狄姑娘,還請莫要見怪。」 狄十娘幽幽嘆息道:「這些日子,我被他們整治得太狠,精神與意志全受到極重的伐傷,我也覺得,自己是有些變了,變得生硬了,僵麻了,冷痹了……」 南幻嶽聽到了「整治」這兩個字眼出自狄十娘口中,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因為,一般來說這是江湖中人流傳的口語,不是道上朋友是很少說的,普通百姓在要表達這兩個字的意義時,大多是用「折磨」「淩辱」等詞句來形容,極少用到「整治』這兩個字——這個字輕微的疑惑在他腦海中閃了閃,但他立即又擱置了,他更為狄十娘做了解釋,這位純厚樸實的少女落進「浮圖崗」那群豺狼的手裡也有一段日子了,任她是如何掙扎抗拒,憎恨厭惡,但平時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難免習慣了他們的口語,亦就是江湖沿傳的俚語,想到這裡,南幻嶽不由啞然失笑,反而責備起自己疑神疑鬼的多心病來了。 潘巧怡這時在安慰著狄十娘: 「狄妹妹,不要再提這些事了,都是你南大哥不好,說著說著又兜回了這個老圈子,惹你傷心難過……慢慢兒的,你自然會心情開朗起來,乖乖的,聽姐姐的話,別再去想去愁啦……」 狄十娘眼圈兒紅紅的,傷感的道:「我不該又惹得南大哥與潘姐姐不快樂,我們原是談得好好的……都怪我……」 南幻嶽忙道:「你看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心裡老想不開,誰怪你啦?我們也沒有不快樂呀,好了好了,不談這些了,我說寶貝,開飯吧!」 潘巧怡狠狠的道:「你還記得開飯呀?我早已餓扁肚子了!」 南幻嶽哈哈笑了起來,一躍而起,從身邊拾起了乾糧和小囊,先將小囊丟給了潘巧怡,又白乾糧袋裡摸著兩個白饅頭塞向狄十娘手中,他的動作因為俯身之勢而顯得急促了些,兩上饅頭一塞之下狄十娘只接住了一個,另一個便墜滾下去,南幻嶽「啊」了一聲,剛想去撈,但狄十娘卻非常自然的一翻手腕,抓個正著! 潘巧怡在旁邊嚷著: 「輕點嘛,鬼,你慌什麼?真餓急了?」 南幻嶽微微怔忡的,像是沒聽著潘巧恰的話,他注視著狄十娘,慢慢的道:「狄姑娘,你方才翻腕捉住饅頭的手法相當老到,可是學過?」 狄十娘的雙目中閃過一抹極快的驚惶不安之色,但她立即鎮靜下來,臉蛋兒有些蒼白,卻是一片茫然不解的表情: 「什麼手法老到?南大哥,你說我學過什麼呀?』』 南幻嶽舐舐唇,低沉的道:「我的意思是——剛才那饅頭掉下去了,你卻很俐落的一把抓住,出手反應全很準確快速,很像,哦,學過武功。」 狄十娘宛如聽到一段十分滑稽的笑話一樣,不由開心的笑了起來: 「南大哥,你好會逗弄人啊,你說我——會武功?學過武功?如果我會,我學過就不用你們千辛萬苦從大老遠來救我了,我自己早就逃出來啦,你見過一個會武功的人連幾十斤的東西也提不動?連三尺高也跳不上?連馬也不會騎?這樣的一個習武者是不是太低能,太可笑了呢?」 接著,她又自嘲的道:「真想不到我剛才無意中恰巧抓住那個跌下的饅頭,卻引來你這樣奇突的假設,南大哥,學武的人就如此簡單便證明他所懷有的功夫啦?」 南幻嶽打了個哈哈道:「一般來說,行家伸手,即知有無,不過顯然先前那一下子你是碰巧了,卻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你是真人不露像呢!」 狄十娘微笑道:「還真人假人呢,南大哥,我若早已具備武術根基,潘老三那廝也欺壓不了我父女,更不會遭至齊超雄的脅迫了……」 潘巧怡古怪的瞪了南幻嶽一眼,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想法荒唐怪誕,滿口瘋言瘋語,真是活見你的大頭鬼!」 南幻嶽笑而不答,心裡卻迅速的琢磨著狄十娘剛剛又出口的兩個字眼——「那廝」,又是一次,典型的江湖口語! 潘巧怡不輕不重的擰了他一下,嗔道:「喂,你在那裡傻笑什麼?光啃白饅頭喝冷水嗎?袋子裡還有別的呀!」 「哦」了一聲,南幻嶽再打開乾糧袋,將一包包的風雞、鹵牛肉、薰腸、醃葡萄於取出,末了,另一錫壺的酒與三隻小酒杯。 潘巧怡一邊為狄十娘夾肉遞雞,一邊自己也吃著道:「嗯,看不出你準備得倒蠻豐盛的,有酒有肉……」 南幻嶽笑道:「酒你們二位喝不喝?」 狄十娘羞怯怯的說道:「我想喝一小杯,可以嗎?」 南幻嶽點頭道:「當然,本來也就為你們準備著了,巧怡,你喝不?」 潘巧怡本想不喝,一見狄十娘要了,她也笑笑道:「好吧,陪你喝一杯,只是一杯,驅驅寒意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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