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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淩濮也急切的道:「不錯,頭兒,兵貴神速!」

  宮笠咬咬牙,道:「好,朝著紅磚地上落腳吧!」

  第一個飛撲出去的人是廖沖,他直掠七丈對著大梯左側的那道樓梯為目標,腳尖猛沾一塊紅色花磚,身形欲起未起,一樁意外的變化便已突然發生了!

  就在一刹之間,整片大廳的地面,不論是紅色花磚抑或是青色花磚,立時全部倒翻,倒翻過來的這一面,完全佈滿了密密麻麻又雪亮銳利的倒須鉤,在連串的「咋」

  「咋」響聲裡,大廳頂上的看去似是飾以灰紋格的克承塵」

  表面,猛然下落——那竟是一張巨大無朋的羅網,除此之外,四周的牆壁縫間,也「嗖」「嗖」不絕,自各個不同的方向疾射出又密又猛的如雨銅針!

  震人心弦的擊鼓聲,也在這時響起,宛如來自石堡的每一個角度!

  那邊——廖沖怪叫一聲:「他奶奶的。」整個身子橫起,左手暴揮,黃光如電,下面一片倒須鉤斷飛,而右手也是月弧般炫映起一輪黃湛湛的光圈,勁風呼嘯裡,射至的銅針紛紛折落截墜,甚至那面罩落的大網,也在與他手中的弧光接觸時破裂開一個大洞,挾著這樣強猛無比的威力,這位「老邪」便穿網而出,又一個翻騰回到了原處!

  宮笠、鮑貴財、淩濮三個人,也剛好避過了這一陣針雨的襲擊!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的沉重鐵門,突兀的「鏘」聲閉攏,而大廳裡的兩色花磚又齊齊轉回原狀,那面罩落的巨網,也迅速回升于頂,若非上面有一個破洞顯露,出廳頂原來的一塊拼格木條底表,那面偽裝的羅網,仍難叫人看出破綻!

  現在的情景十分明顯——他們的行跡業已暴露,並且,更已陷入重圍之中了!

  廖沖氣沖牛斗,乾脆豁開來破口大駡:「狗娘養的『金牛頭府』,全是一干陰損刁滑,見不得人的九等畜類,我一個一個刨你們的祖墳,端你們的老親娘;那孫嘯老鬼,更是奧不要瞼,卑鄙無恥之尤,不敢明刀明槍的對仗,只管窩在暗裡算計人,虧你還是道上有名有姓的角兒,哦呸,似你這種縮頭王八的架勢,躲到你師娘褲襠下仰頭沾騷差不離,居然尚敢擺出道號來現世?真丟死你八輩子的人了鮑貴財一見乃師罵開山門,也立即如斯回應:「對,對對,俺俺師師父罵得可哥真對,『金牛頭府』的麼麼磨小小丑,是漢漢子,面面朝面,硬硬碰硬的比劃比劃,光靠靠著這些陰陰毒機機關,爛汙埋伏坑人,算不得本事,稱稱不上英雄……」

  師徒兩人的吼罵聲,應合著傳自四周的隱隱擊鼓聲,在偌大的廳堂裡回應激蕩,那等的空洞又加上沉悶,飄人人耳,便益發有著陰森怖栗的意味了……

  靜肅迅捷得仿佛和一些從虛無中突然出現的鬼魁一樣,從大廳的四周——回廊、隱門、暗道中,上百條的身影立時湧現,個個都是「金牛頭府」的傳統打扮:銅角皮盔,黃巾、黃袍,而且,一式的「鬼頭刀」!

  這百多名大漢甫一出現,動作快速俐落的馬上散開來各自守住了方位——全是些扼守著進出要道而又利於撲擊的位置,這幹人不但精悍沉著,猶且訓練有素,舉止進退之間,要比外頭他們那些同伴老辣得多,嗯,到底是守衛「金牛頭府」的內圈角色。,只怕也都是些十中選一的硬紮貨!

  百多人行動起來,居然不帶一點嘈雜或喧嘩音響,除了靴底與地面的連續磨擦聲外,甚至連輕咳低哼的聲響也沒有,一百多人圍持周遭,有若一百多具木雕塑像,他們靜靜的挺立在那裡,每一張面孔上都木納的不顯絲毫表情,可是,卻自然流露著那種殺氣騰騰的悍野本領,是一群被符咒禁制住了的猛獸,只待破禁,便會張牙舞爪,擇人而噬了……

  「鬼頭刀」的刀鋒雪亮生寒,閃幻著流燦不定的光彩,而百餘柄「鬼頭刀」俱皆垂指向地,「刀鋒卻冷森森的朝著這邊。

  幹幹的咽了口唾液,淩濮悄聲道:「看樣子,我們是被陷進來了……」

  廖沖氣憤的道:「明擺明顯的事,還用你說?我們上了大當,業已中了這些王八羔子的圈套!」

  鮑貴財磨拳擦掌,一派「勇冠三軍」的氣勢:「沖,沖,俺俺們且往上沖,先殺殺他一個落花流水再再說!」

  微微搖頭,宮笠平靜得出奇的道:「稍安毋躁,貴財,稍安毋躁。」

  廖沖雙目中宛似噴閃著火焰,他用那雙紅毒毒的眼睛巡視四周,一邊暴戾的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娘的皮,我們來這裡原來就是要挑他們老窩的打算,如今正好,豁開來明著於,不叫這幹龜孫子屍積成山,也少不了他們一個血流如渠!」

  淩濮沉重的道:「眼前的形勢,恐怕也非得這個『譜』不行了!」

  背脊靠在鐵門上,宮笠安詳的道:「我們且沉住氣,現在這副陣仗,只是『金牛頭府』的先聲,壓軸的好戲還在後頭,這頭一場鑼鼓點子如果我們都承受不住,接著的熱鬧就更難招架了……」

  廖沖火辣的道:「等著看吧,我不但要從頭到尾全接下來,更連帶把戲檯子也一遭砸掉!」

  就接著廖沖的語尾,大廳左側那道寬闊的紅木樓梯頂上,已忽的傳下來一個狼嗥般刺耳又陰酷的聲音:「廖老邪,你可真是狠得帶了把子,犯我的堂不說,還要衝我的窩?」

  隨著這幾句話,四個人的身影已緩慢又沉穩的由樓上沿梯走下,他們的步履安詳,形態雍容,一派「瞧我獨尊」的架勢!

  四個人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身材瘦長,一張鍋底也似的黑臉往內扁四著,以至他的五官也似擠成一堆了,但在這張骨棱肉薄的醜怪面孔上,。那雙三角眼卻是懾人心魄的,它每在開合之間,精芒閃射如電,更有著無可言喻的浸穩力量,尖銳中,隱含著極度狂傲又迫室的威淩意味;這原是一張粗陋的臉,然而,只因為這一雙眼睛占盡了靈氣,便也令整個的輪廊迥然不同于其原來的相格了!

  這個人,只剩下一條左臂,他那只空蕩蕩的右臂衣袖,每在他身體移動之間,輕飄飄的隨著他腳步的韻律在晃搖不用說,他就是孫嘯——「金牛頭府」的大當家,名懾江湖的「三魔」之一,海上霸王,素以寡絕殘酷著稱的「只手奪命」孫嘯。

  孫嘯右側的人,是位年約六旬,禿頂白髯,圓臉肥胖的老者,這老者面色紅潤,隱泛油光,總是微咧開嘴,擺出一副笑呵呵的祥和之狀,模樣兒,倒挺叫人願意親近的站在孫嘯左邊的那位,卻又矮又瘦,黃中泛黑,於癟癟的像半截枯老的樹樁子一樣,一點也不起眼,這人滿臉皺紋,眉細眼陷,穿著一襲灰袍倒似掛在他身上般的虛虛蕩蕩,活脫一陣風起,他便歸去…

  挺在他們三人後頭的一個,腰粗膀闊,滿臉橫肉,絡腮鬍子加上滿頭豎立的亂髮,宛如一個巨大的人形刺蝟。

  這四個人一出現,除為首的孫嘯的是打上眼就能認出來的是誰之外,其餘三位,宮笠可是面生得緊,一個也不認得!

  廖沖與鮑貴財卻比宮笠和淩濮多認識一個——就是那位元「人形刺犯」;日前在「玉鼎山莊」和「金牛頭府」的那場拼戰裡,這「人形刺蝟』同廖沖師徒」親熱「過,他不是別人,即乃」金牛頭府「的五當家」大勾瓜「常陰!

  來到樓梯的中間,孫嘯等四個人站定了,俯視著下面大廳門前的宮笠他們,神色的表現,頗有幾分輕蔑的味道。

  這時,廖沖搶先開了口:「兀那只剩下一隻手的老小子,你大概就是孫嘯了吧?」

  嘿嘿一笑,那鐵臂的黑臉人——孫嘯挑著眉毛道:「好眼力,廖老邪,除了我孫嘯,天下還有幾個人具有此等氣勢?」

  廖沖「哧」了一聲,道:「姓孫的,你這算是唬哪個後生小輩?招子放亮點,腦瓜活絡點,這裡的幾位爺全是老江湖了,別他娘說些不上道的渾話!」

  孫嘯目光灼亮的掃視過官笠、鮑貴財、淩濮三個人的面龐,又落回廖沖身上:「自常老五他們打」玉鼎山莊「栽了跟頭回來,向我一說起替」玉鼎山莊「黃老匹夫幫打的幾位『高手』模樣,我即猜出是你,廖老邪,果然不錯,另一位癩頭瘸腿的朋友,大概就是你的得意高徒『疙瘩瘸子』鮑貴財了吧?」

  廖沖笑呵呵的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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