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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淩濮怪不好意思的道:「姑娘不要見笑,我是太過急躁了些。」

  宮笠清朗的道:「不過,黃姑娘,我的看法卻與你不盡相同。」

  黃媚眉兒一挑,嫵媚的道:「莫非你把我看成女諸葛了?」

  宮笠道:「我們如今要探尋的,不是一個學術上的深奧問題,也不是武功上的境界問題,因為這是須要時日的培育,勤奮的努力與天賦的厚薄種種因素來配合方才有其層次造詣之分的,現在我們所探索的只有一個謎,一個暗示,一個相關的關鍵而已,這個同硬功夫,真學識的牽連不多,或是靈光一現,或是偶而的觸動,或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就會恍然大悟,豁然貫通,說不定這個謎底去請教翰林院的飽學之士猶不可得,一個鄉里村夫就能一語道破……我和淩消因為是局中人,心憂神憤,可能為了思索這些圖示已鑽了牛角而不自知,腦筋便也不易回轉,但你是局外人,不受主觀的限制,推測起來就要比我們靈活通達得多!」

  深深點頭,黃媚道:「你說得也有道理!」

  宮笠笑道:「那麼,你是慢慢的思考呢?抑是現在就試試,你的靈感?」

  黃媚微窘的道:「別忙嘛!讓人家先靜下心來好好想想——你們也無須急著到石牢去,還怕那些有如煮熟鴨子的俘虜又飛了不成?」

  宮笠道:「這倒沒有顧慮,顧慮的是曠日持久,白搭著在此餐風飲露。」

  一跺腳,黃媚佯嗔道:「不來了,你又調侃人家!」

  淩濮也笑呵呵的道:「頭兒,其實早點去晚點去,並沒有什麼分別,何妨在此盤桓片刻?陪兩位美麗的姑娘在星光夜色中一訴衷曲,非但是人生一樂,也是莫大的心靈上的享受呢?」

  一瞪眼,宮笠斥道:「不要胡說,我們與黃、祝二位姑娘相處融洽,互尊互敬,卻是持以君子之誠,待以方正之禮,什麼叫『一訴衷曲』?『人生一樂』?又是怎麼個『心靈上的享受』法?簡直不知所云!」

  縮縮舌頭,淩濮7著哈哈:「頭你別生氣,我只是說漏了嘴!」

  黃媚也忙道:「淩大哥也沒說錯什麼嘛!一訴衷曲也是表示開誠掬心,無隱無私的傾談之意,能得意氣相投之友作摯誠之語,有什麼不好?豈不算是一樂?你呀!太道學了,還是江湖上豪士呢?」

  宮笠啼笑皆非的道:「我的意思是說話要有分寸,尤其是男女之間!」

  黃媚哼了哼,小嘴一撅:「犯不上這麼硬板板的把禮教成天掛嘴皮子上,也沒人當你是登徒子!」

  因為方才宮笠與黃媚言及那段昔日的慘事,而早已遠遠站離井邊的祝小梅,此時忽然怯怯的接口道:「宮大俠,你剛才說的那個『品』字形的三點,以及連在三點下面的一個『十』宇,會不會也和那個『口』字的含意一樣,是影射了人的姓氏?」

  宮笠有著憬悟的表情。他道:「不錯,很有可能!」

  淩濮頭痛的道:「但是,哪裡又會有這麼個姓氏呢?」

  祝小梅靦腆的道:「這可能也是個提示,就和方才那個『口』字相似,它的意思是向關連事物方面探索,而不能僅從表面的形態來下結論!」

  點點頭,宮笠道:「你說得有理。」

  祝小梅微紅著臉道:「譬如說,和那位賀大哥淵源極深的什麼人?經常在他身邊的什麼人?一個垂死者,在他最後能以表明意識的須臾間,往往都會十分自然的將關係較為接近的牽連者指點出來,從而使整個事件中有個關鍵可尋!」

  宮笠沉吟著道:「祝姑娘,你提醒了我不少破解這個表記含意的線索。」

  默然好久的黃媚中間插進一句話:「宮大俠,我本能的感覺到,如果你那位賀大哥塗抹的這個記號是表明了一種姓氏,那麼這個姓氏的人一定是女子!」

  任了怔,宮笠道:「你是由何斷定?」

  黃媚深思的道:「那『品』字形的三個血點,似是三點水的字形,三點的字形多是字邊,女性近水,而那個『十』字或從『佳』,或從『什』,『什』字欠缺意思,『佳』字近柔媚,也是女性的象徵……」

  宮笠思考著道:「你的分析頗接神韻,不錯,那『品』字形的三個血點似是三點水的形狀,但『十』字則不可能是『什』的簡化,因為那沒有道理,從『佳』……不過,賀大哥身邊的人,沒有姓名中帶著個『佳』字的—…。」

  淩濮亦道:「『品』字形的三個血點,是上面一滴,下面兩團,我看,不一定是表示字形的三點水吧?三點水都在一邊斜列,不會擺成這個『品』字形!」

  搖搖頭,黃媚道:「這可難以確言,淩大哥,你別忘了一個垂死者在咽氣之前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他的神智,體力,意識,全已瀕絕瀕竭,因而他心中所想的念頭,便不易像平常人一樣那麼清晰規律的表現出來或書寫出來,在暈迷與痛苦的煎熬裡,他只能用任何做得到的方法點出一個似是而非的輪廓,至於如何澄清及明化這個輪廓,就不是他可以顧慮周全的事了,這個責任,乃在於活著的人身上!」

  淩濮呐呐的道:「我還不太明白!」

  黃媚詳細的道:「淩大哥,我打個比方,現在如果叫你寫幾個字或劃一個簡單的圓形,你都可以很容易而且極為確實的表達出來,可是,如若你在神智半昏迷中,抑是在身體機能某方面的限制下,你可能這麼簡易的做到你所想表達的一些什麼,那時,你畫一隻鳥可能就像一隻雞,描地墳就似一座山,寫一個字也極可能歪七扭八,』邊不在邊的位置,首在不首的部位了!」

  淩濮道:「你是說,那『品』字形的三個血滴只是賀大哥在痛苦影響下的字形部位錯亂?」

  黃媚頷首道:「『我是這個意思!」

  淩濮茫然道:「那麼,為什麼又端端是個『品』字形,而不是其他的形狀呢?」

  笑笑,黃媚道:「這很好解釋,可能是因為賀大哥當時姿態的順應,可能是他心智的迷亂,只想點出三點水的字邊,未曾考慮到這三點水的位置,也可能是他急切間對於肢體功能的控制不便——總之,他是點出了這麼一個表記,或者他點出『品』字形,也或者他抹出了任何一種形式,這都是隨著他體力的限制倉促而就,他己沒有法子照常規那樣的清楚表達了!」

  宮笠凝神靜思,緩緩的道:「我已感覺到越來越近問題的核心了……」著地,黃媚問:「宮大俠,賀大哥可有女兒?」

  搖搖頭,宮笠道:「沒有。」

  黃媚又問:「他有高堂?」

  宮笠苦笑:「早在二十年前即已仙逝了!」

  急促的,黃媚道:「妻子?」

  歎了口氣,宮笠若有所思,十分緩慢的道:「有,但他的妻子也因他的死亡而失蹤,待我們趕到那裡,只剩空屋遺屍,連一個活人也不見了,如今大嫂還不知凶吉如何,落到了什等樣的境況。」

  黃媚試探的道:「賀大哥的妻子姓什麼?」

  宮笠道:「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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