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五七


  避開一邊,黃媚道:「別客氣,宮大俠,我這就去了。」

  目注黃媚婀娜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的那邊這後,宮笠直覺的感到黃媚所說的話有些玄異,有些怪誕,有些隱約中的微妙暗示,但他一時卻想不透黃媚到底是什麼心意,停立一會,他也默然離開了後園。

  為了排遣這漫長的下午,也為了有個獨自沉思的機會,宮笠走出了「玉鼎山莊」,踽踽獨行于莊前那條道路上。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來到「玉鼎山莊」這條私有道路與官道交接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正待舉步走向官道對面的那片疏林,兩邊的大路上,一陣隱隱的馬蹄聲又將他邁動的步子引了回來。

  蹄聲很急、非常急,很狂、十分狂;放馬賓士,雷滾密鼓,只見那沙塵飛揚,灰煙漫天的情狀,業已可以斷定那些馬上騎士是如何的狂傲跋扈,目中無人!

  宮笠生平最憎惡的就是這一類人;他討厭那些不可一世的角色,因為,那些角色大多在實際上並沒有「不可一世」的本錢。

  搖搖頭,他又開始朝著原先預定的目標——那片疏林子踱了過去,他的步履很悠閒,很安詳,他不急著趕什麼,也無意為了來路上的那些狂悻騎士而倉促,他也一向不喜歡倉促。

  於是,來騎以驚人的速度奔近了。

  並沒有回頭探視。聽覺已經告訴宮笠——來騎共有七乘!

  七匹鐵騎以雷霆萬鈞之勢卷了過來,稍差尺許的揚著飛舞的灰沙已掠過宮笠身側,強勁的風力帶著四處飄落的灰沙灑了宮笠一身,那麼險的奔向了「玉鼎山莊」的私道,宮笠恍若不覺,依然閑閑往前踱去。

  於是——七騎突然勒轉,在一陣「唏聿聿」的馬兒嘶叫聲中齊齊奔回,七匹馬四散驟合,一下子便將官笠圈在了中間。

  嗯,倒是相當的俐落。

  宮笠站住了,默默打量圍在四周,那七匹馬上的七個狂夫。

  七個人當中,只有一個是穿著青衫,以外六個,全是一式一色的深黃緊身衣外罩深黃長袍;面對官笠的一位,幹幹瘦瘦的身材,襯著幹幹瘦瘦的一張狹長臉,老是帶著那麼一股子似笑非笑的神情,可是,這人五官的配合,卻予人一種特別陰森冷酷的感覺;此人之側,是一個豹頭環眼,短小精悍的人物,然後,就是唯一身著青衫的那位朋友了,這位朋友白蒼蒼的一張臉孔,倒也嘴是嘴,鼻是鼻,沒什麼特異處,只是他的一雙眼長壞了,白多黑少不說,且骨碌碌的轉個不停,賊兮兮的典型一雙鼠眼,由這雙眼,便破壞了他整副面孔的調和,變得那樣的鬼祟邪異了。

  在宮笠兩邊及身後的四個黃袍人,全是腰粗膀闊的彪形大漢,一個個形色強悍,生像猙獰,一看就知道都是些狠角色!

  宮笠沒有作聲,吭也不吭。

  豹頭環眼的那人瞪著他,突然叱喝道:「兔崽子,你是幹啥吃的?」

  宮笠慢吞吞的道:「走路的。」

  那人厲聲道:「混你娘的球,老子不知你是走路的麼?

  老子是問你,你是幹什麼的?」

  宮笠平靜的道:「你問我這個做什?」

  大吼一聲,那人道:「老子要問你就得答,囉嗦你娘個頭!」

  宮笠似乎有什麼感覺—一他昂著臉道:「你們又是幹什麼的?」

  豹頭環眼的那人神色猛沉,但隨即又狂笑起來,他轉臉向身側那似笑非笑的人物道:「三哥,這兔崽子好大狗膽,居然反問起我們是幹什麼來的了,三哥,可是告不告訴他呢?」

  被稱之為「三哥」的人嘿嘿一笑,聲音尖尖的道:「我看這小子有點不地道,老四,你抖摟抖摟他!」

  豹頭環眼的那人大笑道:「成,賓士這大半天,正好活動活動筋骨,也順便給大夥開開心!」

  突然,宮笠問:「『金牛頭府』?」

  正準備動手的那人不禁怔了任,他收起了架勢,上下打量著宮笠,摹而暴烈的道:「你是誰?」

  宮笠注視對方,緩緩的道:「閣下,想就是『金牛頭府』的四當家」紅巾』雷雄了?」

  豹頭環眼的那一位形容冷厲的道:「不錯,我是雷雄!」

  望向那似笑非笑的人物,宮笠又道:「這一位,想必就是『金牛頭府』的三當家『毒一笑』潘光祖?」

  對方唇角勾動了幾下,尖尖細細的道:「乖乖,一點也不錯。」

  指了指那青衫人,宮笠道:「『曲江三友』的顧子英?」

  青衫人冷冷的道:「正是。」

  點點頭,宮笠又道:「那麼,其餘四位,必乃『金牛頭府』所屬的高手,四位『右角郎』了?」

  「毒一笑」潘光祖頷首道:「完全正確,朋友,完全正確。」

  雷雄兇狠的道:「兔崽子,你怎麼認識我們的?」

  宮笠安詳的道:「『金牛頭府』威震七海,列位為『金牛頭府』之翹楚俊彥,更是名揚天下,聲懾五嶽,我又怎麼會不認識呢?非但認識,更乃仰慕已久了!」

  雷雄粗暴的道:「少他娘來這一套』過門』,老子們不受你這個『道』,娘的,老子看你舉止鬼祟、行跡可疑,必不是什麼好路數,說不定就是來踩探我們的!」

  宮笠淡淡的道:「我踩探你們什麼?」

  窒了窒,雷雄勃然大怒:「好雜碎!」

  忽然擺擺手,潘光祖笑道:「朋友,你是哪個碼頭的呀?」

  搖搖頭,宮笠道:「不在山不在寨,湊合著混碗江湖飯吃而已,自是比不得列位的堂堂扎實。」

  雷雄破口大駡:「狗娘養的,你體要話中帶刺,當心老子活剁了你這龜孫!」

  笑笑,宮笠道:「雷朋友,你口氣不小!」

  微微一呆之後,雷雄大吼:「兔崽子,你就稱量稱量!」

  「毒一笑」潘光祖忙道:「且慢,老四。」

  雷雄怪叫著:「三哥,這小子的這份狂法,可真叫稀罕呐,若不教訓教訓他,他還以為咱們『金牛頭府』的人腦門子上全頂著個『瘟』字了!」

  潘光祖陰惻惻的道:「你別急躁,老四,三哥我那一時沒叫你痛快過?慢慢來,人家只怕有點恃仗哩,噴噴,一副大馬金刀的架勢……」

  宮笠低沉的道:「列位,我們彼此之間,一無仇,二無怨,我也沒犯著列位,原本是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誰也管不著誰,但列位卻突然驃馬相圍,來勢洶洶,出言不善,請問,『金牛頭府』揚名江湖,就是以這麼個霸道法闖出來的萬字?」

  雷雄氣得口沫四濺的吼:「你他娘的你,越來你越想上天啦!」

  宮笠不溫不怒的道:「我是說的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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