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殘陽 > 七海飛龍記 | 上頁 下頁


  飛快彈躍,方奎反臂揮掌,雙腳又疾又快的較蹬對方面門,但是,這一手現在卻不靈光了,孫仁的身形怪異之極的倏忽換了個方位,方奎攻擊落空之下,尚不及換式,孫仁的右手並掌如刃,「噗」的一聲,插進了方奎的小腹。

  慘嚎如泣,方奎一頭撞向台下,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動。

  於是,在台下的一片騷亂嘩叫聲中,兩名灰衣人立即抬著擔兜奔來,匆匆將方奎的屍體搬上軟兜毫不停留的疾步離去。

  黃恕言站了起來,沉著臉道:「孫朋友,尚請手下留情,勿做任意殺戮,否則,這場盛會就要失色了。」

  站在上面的孫仁硬板板的道:「當拳難相讓,生死一線分,黃莊主,他習藝不精,怨不得人。」

  大袖一拂,黃恕言默默坐下,現在,一干應試者的噓叫已略略平復,那孫仁站在臺上,頗不耐煩的道:「還要等多久?再沒有人上來,黃莊主可要鳴鑼了。」

  「鳴鑼」便是這次「比武招親」做最後勝負分曉時對中選的禍賀表示,換句話說,鑼聲一響,已告確定誰是「王鼎山莊的」繼承者了。

  觀戰的淩濮有些惱火的道:「娘的,這小子好歹毒。」

  宮笠冷然道:「此等窮兇惡極之徒,不會有好下場的,他占不了鼇頭。」

  兩人正說話間,一個唇紅齒白,風姿英俊的青年儒生已像乘風而起般直挺挺的飄到臺上,他這種不蓄勁作勢,不弓身蹬腿,全憑一口內家真氣的提升而催動身形的本領,乃是一種深湛輕身術的精華顯示——「腳馭風」。

  孫仁是有些吃驚,他瞪視著那年輕儒生,狠狠的道:「報名!」

  文雅的一笑,年輕儒生道:「先不用報名,孫仁我可以格外施恩,答允你現在活著離開此地,但卻要在我沒有透露名號之前,只要我告訴了你,我是誰,你這一輩子也就到此為止,永不能再問第二次了。」

  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尤其是以孫仁這種久混江湖的角色來說,招子自然更是雪亮的,對方這年輕德士剛才顯露的那一手「腳馭風」的功夫,正是內家修為到了高度成就的表露,而大凡具有這類造詣的人,他的別種功力亦必有獨到的驚人之處,孫仁自己估量估量,恐怕不會是人家的對手,可是,人爭一口氣,佛要一爐香,在兩道上闖天下的人,要的就是張顏面,求的就是這點名聲何況眼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膽怯示弱,逃之夭夭,別說將來威信掃地,尊嚴俱失,便是再想立足下去都有困難了,這個人,孫仁是寧肯殺頭也丟不起。

  神色上勉強保持著鎮定,他冷森的道:「先不要來這一套,我姓孫的並非是那種見不得場面的人物,如若你真想見個真章,行,我們換個地方決鬥,用不著在人家這裡現眼。」

  年輕儒生是個聰明人,孫仁說的話表面上聽起來,似是倔強傲岸如故,實則已經不自覺的透出了些微退縮的意味——縱然這種意味他已經儘量掩飾著。

  雙手背後,年輕德生安詳的道:「今天我們來此,全是參加『玉鼎山莊』的招親比武,就事論事該在哪裡較量,就在哪裡較量,孫朋友,不要避重就輕,使這套障眼法兒。」

  孫但雙目怒睜,一字一字的道:「你以為我怕你?」

  年輕儒生笑笑道:「我更不把你放在眼中。」

  額上筋絡浮突,青森森的一張怪臉也漲成醬紫色,孫仁憤火燃燒,握拳透掌,他厲烈的道:「好狂徒,你報名吧!」

  年輕儒生平靜的道:「決定了,你?」

  孫仁發聳背弓,雙手箕張,活脫一個張牙舞爪的野獸,他咬牙吼道:「我要活劈了你!」

  年輕德生面不改色的道:「」大南山「有個『山靈王』那就是我了,小名叫嚴欽。」

  這一露底,非但臺上的孫仁驟而失色,連台下的一干應試者也有部份驚異出聲,無數目光紛紛投注向嚴欽身上——『大南山』是豫皖南邊的一座高山,險峻峭拔,密生白楊樹,這座山上有一位山主人,是武林中聲威懾人的煞星,素有動手對敵不留活口的習慣,他也是個孤僻倔傲,心黑手辣的角色,往往在談笑間取人性命於俄爾,這人,就是「山靈王」嚴欽——眼前的俊秀儒士。

  猛的退後一步,孫仁脫目驚呼:「嚴欽?」

  站在那裡,嚴欽爾雅的一笑,也不見他伸臂移肩,當那抹笑容仍然和煦的掛在他的面孔上,一溜寒光已飛虹也似射向孫仁額頭。

  孫仁「呼」聲騰出,掌影摹起,但是,比他更快的那道寒光已淬收再射,一進一回之間,已把連位置尚未夠上的孫仁又逼了出去。

  一朵烏雲般伊然旅移,孫仁的黑袍飛舞,掌如刃口,再分成十九個不同方面卻同時暴因而下。

  嚴欽卓立不動,那一抹細窄的光帶在他手心中射、刺、穿、戮,宛如一道閃亮的流電,倏然卷回奔繞,出奇的快。

  騰旋撲擊的孫仁幾度進退,業已顯得左支右細,捉襟見肘了,他大吼一聲,斜掠而起,泰山壓頂般在掌腿的急速揮擊中再次撲落。

  嚴欽穩立不動,右手寒光猝迎而上,穿過敵人的掌力腿勁,直透對方額門,孫仁奮力側轉,嚴欽卻突然左手抖揮,同樣的,一抹細窄的寒光淬映,像魔鬼的詛咒一樣惡毒——「噗」的插進了孫仁的額門。

  「嗷——」

  窒息似的嚎叫了一聲,孫仁淩空的身子驀然一顫,頭下腳上的摔到台下,彈了一彈又跌落地下。

  當滴滴的鮮血順著台邊流淌,孫仁已被軟兜迅速的抬走,在他被抬走以後,下面坐著或立著的應試者當中,已有幾十個人紛紛離場而去,這些離去的人。每一張面孔上全有掩不住的懊喪之色。

  站在後面的宮笠搖頭低語道:「這一場拼鬥下來,淩濮,已令好些人膽寒了。」

  淩濮望著那些正在登騎出莊的退卻者,歎了口氣道:「技不如人嘛!賴在這裡還不是白丟臉,搞不好,送了老命才更冤呢!自己掂掂份量,知道不夠看的,還是早早回頭的好,他們這些人,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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