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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一個斜躥,一名大漢手中雙刀揮起畢生之力,猛然擊向敖子青頭顱、頭項、背脊各處,刀風呼轟,震盪得空氣流旋呼嘯。

  敖子青髮髻披散,鮮血橫溢,他將眼神聚為兩個精點,鬼簫在他身形的迅速與敵接近下縱橫翻飛,左攔右磕,「叮噹」不絕之聲中,敵人舞起的萬朵銀花紛紛散斂消失。

  沒有任何一絲回轉的餘地,在敖子青最後一簫震開敵人一朵劍花之際,其間隙僅差兩分的在對手反手擋截之前戮入敵人的下腹。

  就在他的斷刃插進第一名大漢腹內的同時,他的身軀已快逾閃電,卻又幅度極小地在空中連翻七滾,間不容髮的躲過另一名大漢砸向他頭頸背脊的雙刀,卻在刹那之間,被敵人倏而翹起的刀柄在右肋下戮了一記,厚厚實實的一記!

  他無暇思考,雙腿驀而如活蛇般倒卷而出,將用力過猛,上身傾斜的這名大漢頭項纏個正著,敖子青一眼也不看,在自己混身血雨灑濺中,又是猛力一翻一滾,低沉的「哢嚓」聲悶嗥般微微一響,這名大漢已經被後翻於地,頭顱軟軟垂向一旁。

  在場的武林高手,不管有多麼的功夫超強,英雄蓋世,見到此時揚中的血腥與淒厲,心靈與精神的負荷,使他們恐懼和驚駭。

  另外兩名大漢,一直在四周遊戰,沒有一點空隙插手,這時,在震驚過度之下,同時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哆嗦。

  他們心中明白,現在,該是他們惡運的開始了,在這刹那間他們對生命變得非常眷戀,他們還不想死,眾目睽睽之下,他們不能求饒,那麼。他們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

  因此——

  他們已經無法在黃龍堡立足了,亡命大涯,成為叛徒是他們痛苦的選擇,畢竟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兩人沒有招呼,沒有暗示,竟不約而同的躍身而起,亡命般向堡外奪命而逃!

  此舉大大出乎了眾人預料之外,遲囚老臉氣得煞時青白,大叫道:「寒水蚊,你們不想活了!」

  敖子青的動作在遲囚的話聲中倏起,他如哭泣般的大笑了,且嘶啞得像撕裂喉嚨般吼道:「在下為你們清除叛孽吧!」

  「吧」字尚在他的舌尖上跳動,狂笑一聲,斷刃猛力的拋出,叫道:「倒轉乾坤!」

  像煞極西的電火猝起,電光紫芒幻為一條長龍般的匹練,帶著刺耳的奪魂的呼嘯之聲,「霍」地暴飛而出,斜斜自兩名大漢腰際斬過,血漿肚腸迸溢中,傳來兩聲令人毛髮悚然的慘嗥。

  於是——

  這兩名大漢的身軀,分成四塊,分成四個不同的方向,砰然掉落於地,花花綠綠的五臟六腑流溢在他們的軀體四周。

  敖子青借著出手的簫身一彎一彈的韌刀,將他虛脫過甚的身軀托起,奮力追出十來步,右手一揮,已將斷刃收回鬼簫之內。

  他的身體幾乎已不屬於自己,他在迷朦的眼神中,只見滿地斑斑的血跡,他仍然搖晃不穩的的挺直了腰身,緊緊抓住手中的鬼簫,肺葉幾欲爆裂的大口喘著粗氣……

  黃龍堡一大群人卻沒有說話,周遭一片沉寂,像死一樣令人寒悚的沉寂……

  良久……

  敖子青恢復了一點神智,他全身肌肉火炙般撕痛著,他努力咽了一口唾沫,舌頭潤了一下過於乾裂的嘴唇,呢喃道:「我還是贏了……」

  他艱辛的擦去滯流的眼角上的血漬,深長的嘆息了一聲,在朦朧的目光中,他才發覺黃龍堡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的怔著不動。

  敖子青想笑一下,卻僅是牽動了一下嘴角,他淡淡的道:「堡主,在下贏了三場了……」

  遲囚任他是一方霸主,豪氣干雲,自有生以來,卻沒有過現在的驚駭,他如夢初醒,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他悲歎的道:「他們全完了……完了……」

  敖子青又舐舐嘴唇,他沙啞的道:「堡主,在下正等著你親自送在下出堡……」

  遲囚生硬的牽動了一下嘴角,道:「不錯,敖子青,你贏了三場,可是老夫卻只派出了二次的人手,寒水四蚊違抗了命令,又棄職想逃逸,他們四人不在列,所以你還有一場仗要打,敖子青,你還能嗎?」

  敖子青淡淡的一哂,孱弱的道:「堡主,君子重諾,寒水四蚊在動手前還是貴堡的人,而且遲堡主並沒有喝令他們下場,如今閣下如此一說,未免有點落井下石,不夠光明。」

  遲囚冷冷一哂,道:「黃龍堡戒律森嚴,他們四人未得老夫諭令,擅自下場,罪已致死,老夫還忘了向敖大俠你致罪,省去老夫一樁麻煩。」

  沒有一絲憤怒,也沒有一丁點得意,敖子青語聲幽遠而冷酷的道:「遲囚,你打的如意算盤,在下一再忍讓,以一人之力擊斃了貴堡的高手,你如此一說,不覺得羞恥?原來閣下也是輸不起的人。」

  遲囚面孔微微痙攣一下,卻淡淡然一歎,道:「敖大俠,你不必激老夫,老夫執意這樣,留下風雲榜,抑或再戰一場。」

  敖子青閉閉眼,平靜的一笑,向前邁進了兩步,低沉的道:「你道在下辦不到嗎?」

  遲囚含有特殊意味的笑笑,道:「辦不辦到,老夫不好忘談,只看閣下的能耐了。」

  敖子青凝注自己手中的鬼簫,那冷寒的斷刃正在晃閃,像是一聲無息的,追魂使者的狂笑:「遲囚,你下帖請在下來,卻設下這個卑鄙的陷阱,你以為在下是傻子?在下會沒有心理準備而貿然赴約?哈哈哈,在下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在下也有自信怎麼來怎麼走。」

  他這一陣狂笑,笑得黃龍堡人心惶惶,個個膽顫心驚,眼前的這個人如果不是來自地獄的索魂者,為什麼如此駭人?

  石拐杖閃身出來,對遲囚道:「堡主,讓老夫來收拾這個狂徒。」

  另有一個穿著一身閃亮的黃衣老者,有一雙精光閃爍,宛如寶石般的尖厲眸子,挺直的鼻樑子,頭髮烏雲,挽了一個高譬,他目光棱棱有威的向敖子青打量著,態度在冷沉中,有著一股無可言喻的狂傲。

  他朝遲囚微微拱手,低沉的道:「堡主,對手功力實在太強,我方與他單打獨鬥,恐不易勝,就由老夫黃鶴郎君古幽與石拐杖聯合,才是最妥當之策。」

  遲囚那張冷峻面孔上有了一抹笑容,淡淡頷首,老辣的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們兩個一起動手吧!」

  黃鶴老人緩緩抱起雙拳,語聲中帶著一股老年人少有的清朗:「這一陣不比前兩陣,堡主請放心,敖子青他走不了的。」

  敖子青古怪的看了看黃鶴朗君,半晌,他悠悠的道:「老朋友,依在下看,你即將乘黃鶴去了。」

  黃鶴郎君古幽狂笑一聲,道:「敖子青,你也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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