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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第二十六章 郁仇化厲鬼

  頂著初飄的雪花,迎著朔風,那隊快騎正沿著道路奔向這邊,說快,其實也快不起來,這樣的天候,馬匹能夠揚蹄前進,已經算不錯了。

  原本是褐黃色的這座土堆,掩蓋上一層薄雪,便也泛現著那種斑駁的灰白斜凸在路旁,土堆的高度約摸丈許,毒魄與南宮羽伏守於後,自則痕跡不露,隱制先機。

  大寒天裡,他們當然不會毫無目的的在此喝風受凍,事實上,他們乃是為了攫撲另一批獵物而來,現在,獵物近了——就是那支騎隊。

  呵一口白濛濛的霧氣,南宮羽低聲道:「是這票人馬吧?」

  毒魄從土堆後窺探來騎,一邊數算:「應該沒有錯,一共是七人七馬,正合『玄幽座』的人數。」

  南宮羽磨拳擦掌的道:「活該這杆雜碎走上背時運,不用多久,就叫他們和閻四姑湊份子去!」

  毒魄慎重的道:「這乃是『鬼王旗』『玄幽座』的全部實力,南宮,可千萬輕忽不得。」

  南宮羽咬牙一笑:「我半點輕忽之意也沒有,只是特為加強信心罷了,總不能才開頭就先洩氣呀!」

  於是,馬隊近了。

  毒魄猛一橫身,人已站在道路當中,他出現得十分突兀,光景像是於虛無間驟而凝形,細雪紛飛下,更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之氣。

  領頭的一乘黃驃駿馬忽遭阻礙,猝然「唏哩哩」人立而起,馬上騎士是個黑臉膛留一把黑鬍鬚的粗曠大漢,他人在馬背,任由坐騎長嘶驚騰,卻是紋風不動,穩如泰山,就好像牢牢粘在鞍面上一樣!

  隨後的六人六騎反應亦相當迅速,甫覺警兆,六匹馬已盤蹄分竄兩側,並原地迴旋倒挫,雪泥濺揚裡,馬上騎士早已紛紛拋鐙落地。

  混身黑衣的毒魄獨自挺立在那兒,細碎的雪花,散散斑斑飄灑在他髮際、肩頭,點點的銀白,升漾起冷冷的寒意,親著他毫無表情的面孔,僵木的五官,一股肅煞,便已浸漫進人們的心頭……

  黃驟馬上,寬黑臉膛的那個威猛大漢也一樣不見表情,他微微俯視著毒魄,聲音低沉的開了口:「如果你是想在我們身上發筆橫財,我可以告訴你,你已經犯了兩個錯誤。」

  毒魄平靜的道:「我犯了兩個什麼錯誤?」

  那漢子緩緩的道:「其一,這趟本座沿途所收的例金與現費,早已存入有關的錢莊票號,我們身上並無巨額現銀;其二,我們都是『鬼王旗』的兄弟,你攔路相阻,圖謀不軌,分明是看走了眼,錯把太歲爺當做了三流混子——只憑你犯下的這兩樁錯誤,恐怕就要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毒魄搖搖頭,道:「這只是你的假設同臆測,事實上,我並沒有犯下絲毫錯誤。」

  漢子圓睜雙眼,面孔上閃過一抹狐疑之色:「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企圖來劫財的?」

  毒魄道:「不,我不是來劫財的,因而你們此行收到若干例金、若干規費,或者身上是否攜有現銀,完全與我無關;其次,各位的底細我很清楚,都屬『鬼王旗』麾下的『玄幽座』的『座頭』『血魔爪』常繼成,經過我這樣說明,常座頭,你該知道我不會把各位當作三流混子來看待,所以,我亦未曾犯下任何錯誤。」

  伸手一撥頷下黑須,那漢子——「血魔爪」常繼成語氣凜冽的道:「我開始覺得你的來意非常邪惡,比我原先預料的猶要邪惡;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毒魄淡淡一笑:「常座頭,老實說,我來此的目的不但是邪惡,而且充滿了殘酷和血腥——仇恨的回饋、除了暴力加殺戮,還會有什麼呢?」

  常繼成怔愕片刻,突然失聲大叫:「你是毒魄?!」

  毒魄從容的道:「很有眼力,常座頭,不錯,我是毒魄。」

  常繼成吸一口氣,形態稍顯緊張,卻並不慌亂,看得出是個久經風浪的人物:「毒魄,我很佩服你的膽識,不過,以你單人匹馬,竟敢來搏擊本座全軍,膽識之外,你不覺得也太嫌囂張了些?」

  毒魄道:「『鬼王旗』『豹房』的頭兒商鼇亦曾如此說過,我已經給了他明確的答覆,常座頭,生命是可貴的,沒有人願意白白虛擲!」

  常繼成露齒而笑:「這是說,你認為『玄幽座』整合之力,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對手了?」

  雪花飄落在毒魄銀白的頭髮上,雪花融了,濡濕的銀髮反映著一層隱隱的皓華,襯得他的面容越見冷硬酷厲,不泛半絲七情六欲:「我創造過這樣的事實,常座頭,有了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

  常繼成不笑了,他的鼻翼急速翁合,兩邊的太陽穴也在不停的「突突」跳動:「好運氣不會老是跟隨你,毒魄,我們是『玄幽座』,並非『豹房』!」

  毒魄重重的道:「『鬼王旗』俱屬一丘之貉,皆曰可殺,對我而言,並無分別!」

  常繼成驟然色變,暴喝如雷:「毒魄,你並不見得有什麼超凡拔萃之處,只因你暗施冷箭,連番偷襲,才能迭次僥倖脫身,今天,你的好日子就已到頭了,且看我『玄幽座』兄弟為組合除害,替『豹房』手足復仇!」

  毒魄冷冷的道:「很好,常座頭,我們之間,總算有了一致的目標!」

  常繼成騙身下馬,右手探入大氅之內,手腕翻回,業已多出一柄形狀怪異的兵器;這件傢伙是杆長約四尺,粗逾兒臂的鐵爪,杆身呈現烏黑色澤,杆頭鑲嵌的爪指三勾兩豎,銳利之餘,可抓可刺,絕對是一件霸道玩意!

  隨著姓常的動作,他後面的六條漢子立時分向左右雙翼,一邊三個,成半包圍的陣形圈了上來,行動快速而俐落,分明個個都是搏殺對仗的行家。

  毒魄聳聳肩,歎喟的道:「自從和『鬼王旗』打交道以來,就全然是相同的路數,自頭到尾不會變過,常座頭,莫非你們便玩不出另外一套新鮮把戲?」

  常繼成沉沉的道:「殺戈拼命,原就是那麼一回事,但問何以求勝,至於手段的運用,便難得講究了。」

  毒魄頷首道:「不錯,各位的確是不大講究手段。」

  這時,常繼成往斜裡走出兩步,右側一個粗矮漢子立刻接補上他的位置,這位體形有如大號酒缸似的仁兄,手執一支白鐵杖,杖頭鑄連著一枚拳大的骷髏,空洞的骷髏眼眶內,像是隱約透現著賊光。

  毒魄道:「尊駕必是『玄幽座』的『護座』之一,『骷髏杖』桑無為了?」

  粗矮仁兄愣了愣,拉開大嗓門道:「稀奇事,你怎麼知道我是桑無為?」

  目光移到桑無為身邊的那個俊美後生臉上,毒魄眉梢輕挑:「我不但知道你是桑無為,還曉得你旁邊的這一位名叫白凡,號稱『玉羅漢』,而靠著白老弟的朋友,大概就是『人面虎』唐甫啦。」

  白凡清秀的面容上毫無反應,有的只是一片拼殺前的冷漠,他那滿臉凶相,戾氣橫溢的伴當『人面虎』唐甫,卻火爆的開口道:「姓毒的,你如何清楚我們的編組及名號?是不是你買通了我們的人做內好?」

  毒魄道:「你去猜吧,唐朋友,我怎可能告訴你?」

  唐甫惡狠狠的道。

  「我用不著猜,姓毒的,我會叫你把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毒魄從腰間皮帶中取出他的「祭魂鉤」,一邊將銀鏈扣向手腕,他一邊慢吞吞的道:「叫我嘔嘔看,唐朋友。」

  於是,白凡的鬼頭刀便自他寬大的袍袖中猝然刺出,刀光如雪,筆直撅向毒魄心口!

  毒魄側移兩步,等待白凡進身再攻,但是,白凡卻暫時沒有持續動作。

  「骷髏杖」桑無為身形暴旋,杖揮似電,兜頭由上擊下,力逾萬鈞。

  毒魄這一次不曾閃避,不但不閃避,反而倏往上起,迎向揮來的骷髏杖——雙方的速度都奇快無比,幾乎在瞬息之間即已接近,毒魄的軀體眼看就將觸及杖身,卻在接觸前的一發之隙驀然貼著杖身拋翻,弦月似的光華飛泄,但聞「噗」的一聲悶響,桑無為的半個腦袋已離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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